留下的三个人被叫去一边,只能远远看见他亭中人,听不到他们俩说了什么。

  乌离和王家的小厮安静地站着,薛涵易的丫头神色忐忑,紧紧地盯着自家小姐的身影。

  姑娘自从见了王家二公子就跟入了魔似的,整天抱着北周一位汉臣编撰的南方世家的家族史。

  虽然以往就翻来覆去地看这书吧,可至少没有一边看一边发呆,还时不时红脸。

  每回从王府回去,都要念叨好久王家人的才华风度,就连之前有过矛盾的王三公子,在姑娘嘴里也成了直言不讳,颇有侠士之风。

  要她看,这哪是看上了王二公子,分明是把王家人一个个都当神仙,而二公子又是其中最有仙气的那一位。

  姑娘应该不会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薛涵易确实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实际上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这还是她第一回跟王公子单独相处呢,不知道他屏退下人是要做什么。

  王稹跟她说了几句画的事,但很显然少女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一味地点头。

  其实她画得很好,只是可惜最后结尾仓促,破坏了整幅画的意境。

  他转过身子和薛涵易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对而立,淡淡地说:

  “阿稄心直口快,平日多亏姑娘包涵,王稹替他谢过薛姑娘。”

  他总是这么客气守礼,薛涵易的脸飞快飘起一抹红,强自镇定地摇头。

  “三公子性情耿直,教了我很多,我该谢谢他才是。”

  她已经捏住了袖中藏着的香囊,几番踌躇之后,心一横正欲开口,却听见王稹说:

  “薛姑娘若是真想学习书法,应当趁出阁之前寻一夫子,阿姐虽然颇有造诣,但却不会教学生,无法将自己所知清晰地传达给姑娘。”

  “但若薛姑娘是为了同阿姐亲近,那倒无妨。在下与三弟不日就将回京,阿姐在雍州并无熟识的朋友,姑娘与她志趣相投,正好作伴。”

  薛涵易心底微凉,不知道是因为他说自己要离开雍州城,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求教书法的婉拒。

  其实之前自己和她们兄弟二人同处时,也是三公子说话更多,二公子通常只是坐在一旁看自己的书,偶尔出声纠正三公子的错误。

  但即便只是能在练字的间隙抬头看见他,薛涵易也觉得十分满足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王氏的公子有所交集。

  他们都是书上的人,是薛涵易敬仰的对象,可真正接触到活生生的人,才发现那比她想象的更具吸引力。

  王稹就像天上的一轮皎月,散发着清冷但不带寒凉的光,让人感觉可以亲近,可月亮注定只能挂在天上,她却没有飞天的本事。

  “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薛涵易笑了笑,把拿着香囊的手藏在背后。

  “王妃有孕在身,我还总是拿自己的事情打扰她。我会听从二公子的建议,寻一位先生好好练字的。”

  乌离看着二公子出了亭子,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薛姑娘背对着看不出情绪。

  王家的小厮见怪不怪,以前直接掩面哭泣的也不是没见过,甚至还有不顾形象当场翻脸骂人的。

  他都已经做好了善后的准备,不过这位薛姑娘是个讲究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说不定是他家公子自作多情了。xiumb.com

  胖丫头忙不迭行了个礼,飞奔回亭中去查看自家小姐的情况。

  她瞅着两人也就说了几句话,应该没啥事,也没见姑娘把她每天半夜偷偷绣的那个香囊拿出来。

  这可救了她的命了,她就不该听姑娘的话一直瞒着夫人。

  “姑娘,你没事儿吧?”

  薛涵易拍了拍发僵的脸,提起笔去改画残了的地方,

  “我能有什么事儿,匣子里的珠子本来就不是我的,难道还要为拿不到它哭一场吗?”

  她这么说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稹远去的背影。

  “可这珠子实在漂亮,多看一眼算一眼。见识过好的,才不会被混在里头的鱼目所骗。”

  过来的乌离恰好听到了这一句,等薛涵易离开之后回正院说给王昭萱听。

  人总有个八卦的心思,更别提是自己弟弟的八卦,王昭萱心痒痒,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他们说了什么。

  王稹原本面不改色地喝茶,但在她热切的目光之下逐渐妥协,无奈开口:

  “阿姐,你要是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京城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吗?”

  王稹都已经准备好交代今天的事了,听到问题卡了一下,迟疑地摇头。

  “不多吧。”

  哪有人整天想这个的,大家都忙着呢。

  王昭萱没有直接问他两人下午的谈话,而是想知道他对薛涵易的看法。

  自己姐姐面前,王稹也就没什么忌讳,直截了当地说:

  “薛姑娘颇有才情,脾性也好,但太过自轻,反而叫人不知道如何相处。”

  其实能向比自己年纪小的人求教且一直虚心上进,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需知有许多心思敏感的人,别人的帮助和建议在他们眼中都会变成炫耀与嘲讽。

  可这位薛姑娘总给人一种虚心得太过的感觉,好似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对他和阿稄的话几乎全无反驳,叫人不太自在。

  原来是这样,王昭萱了悟。

  大抵是他们的姓氏加深了这种距离感吧。她原本以为男人都喜欢崇拜自己的小姑娘,看来她弟弟并不是这样。

  “你没把人家小姑娘弄哭吧?”

  “只是建议薛姑娘找个好夫子而已,不至于感动到流泪。”

  那就行,王昭萱松了一口气。既然都聊到这里了,有些话不问白不问。

  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问道:

  “那阿稹你可有心悦之人?”

  王稹矜持地勾了勾唇角,肯定地点头。

  啊?她还以为王稹这个每天只顾着看书的呆子没时间想这些呢,不过他今年下半年也要过十六岁的生辰了,有喜欢的人也正常。

  刘琮这个时候都已经和她成亲了来着。

  王昭萱发现自己怎么不管在想什么总是会扯到刘琮身上,邪门了。

  她甩甩头抛开这些有的没的,好奇地向王稹打听:

  “是谁啊?我认识吗?”

  王稹还是笑,“等确认了她的心意之后,我再同阿姐说吧。”

  看来人姑娘还不一定喜欢他呢。

  王昭萱欣慰地点头。

  好,阿姐一定日夜祈祷,希望那个讨厌的皇帝舅舅不要再横插一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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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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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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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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