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这天。
和平大队异常热闹。
天上飘飘扬扬洒着雪花，凛冽的寒风依旧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大家欢天喜地的挤在一起，等着坐拖拉机去县城报名。
“水清也要参加高考啊？”
顾水清点了点头，白嫩的小脸藏在围巾里，露出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熠熠生辉。
问话的婆子见状和身边的人小声嘀咕。
“你说真是奇了，顾家这小闺女以前病恹恹的都快不行了，后来竟然好了，出落的是越发水灵不说，现在还要考大学？”
另一个婆子跟着附和。
“姑娘家家的考什么大学，好好找个人家嫁了就行，也就老顾家惯着闺女，我闺女也嚷嚷着考大学来着，被她爹三句话给撅了回去，在服装厂上班一个月好几十呢，考上大学也不见得有这么高的工资，初中都没毕业还想考大学，做梦呢吧。”
最后这一句她故意提高音量。
老一辈人的思想就是这样，认为女人的价值就体现在结婚、生子、伺候男人、照顾老人上面，理想和前途统统都是虚的，最后还不是要嫁人生子。
就说队上那几户娶了知青的人家。
最近可是天天吵架，有的甚至发展为动手打架，女人要考大学，男人怕媳妇考上大学回了城抛夫弃子，意见不统一，可不就得打架。
因为一个高考。
闹得家宅不宁。
不过，倒是没听说苏青禾和顾承安吵架，两人的感情好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可再好的感情在前途面前也不堪一击。
苏青禾是知青，考上大学后肯定要回城。
到时候顾承安和孩子咋办？
大多数社员都很淳朴。
也有等着看笑话的人。
“听说顾书记也要参加高考？”
“谁知道能不能考得上，大学真要那么好考，全国这么多人，不得一窝蜂全去上大学，到时候不得把校园给挤破咯。”
有人说风凉话。
暗搓搓等着看笑话，更多的人是对顾承安的无条件信服。
“咋就考不上，人家什么身份，脑子好使又能干，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人中龙凤，且等着吧，顾家这次要发达了。”
也有人说顾承安傻。
好端端的大队书记不当，一个月五六十的工资不拿，跑去跟其他年轻人一样凑热闹考大学，万一考不上脸面往哪里搁。
就算真的考上大学，村里的职务也落到了别人头上，不就跟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样，到头来还得重新开始。
“你懂什么！”
“念大学就跟镀金一样，大学生多金贵啊，以后肯定能当更大的干部，小小的大队书记算个啥，说不定人家回来直接就能当县长。”
县长？！
那可了不得。
在平头老百姓眼里，县长就是他们目之所及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这下没人敢说风凉话了。
顾承安要真考上大学，那就是他们高攀不上的存在。
这些话一字不差的落在顾承安耳朵里，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去辩驳也没有去解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他还年轻，和平大队困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有理想有目标，他要用自己的青春铸就坚实的梦想，待学成归来，能更好的服务人民，报效国家。
顾水清听着那些人在那里嚼老婆舌，神情颇为不快，要不是苏青禾拉着，她都想以一敌十，舌战群儒了。
“这些老娘们吃饱了撑的，一天不说闲话就嘴皮子发痒！”
苏青禾眯了眯眼，朝那几人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淡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咱们自然管不了，咱们能做的是用实力说话，用实力打脸。”
“对。”
顾水清目光坚定：“到时候咱们都考上大学，看她们还要说啥，羡慕死她们！”
她到底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人。
听不得别人议论自己最亲的人，冲着那几人翻了个白眼，将头靠在了苏青禾肩膀上，两人依偎着取暖。
顾承安发动好拖拉机，拿起驾驶座上的军大衣披在媳妇和妹妹身上，顾水清缩在厚厚的军大衣里感叹她四哥的贴心。
“我四哥真是个好男人。”
苏青禾听了这话抿着唇笑，冲着顾承安俏皮地眨了眨眼：“谢谢四哥。”
顾承安：“……”
媳妇变妹妹，嗯，情妹妹。
*
雪天泥泞难行，等到了报名点已经快接近正午，大家纷纷跳下拖拉机往前挤，生怕多耽误一会儿就报不上名。琇書蛧
报名点挤得水泄不通。
乌泱泱的到处都是人。
苏青禾和顾水清压根就挤不进去，还是得看顾承安，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发扬什么先人后己的精神了，凭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愣是挤了十多分钟才领到三张报名表。
仔细的填好后，检查了一遍才上交。
顾水清都看呆了。
她没想到报名的人这么多，男男女女的挤在一起，现场的秩序根本维持不住，还有人把鞋挤掉了都不知道，光着脚也要在那里挤。
可见大家有多疯狂。
上大学的心有多迫切。
光长宁县就有这么多人，还有别的县别的市，全国加起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这竞争也太激烈了。
还没考试呢，她就开始忐忑了。
“这人也太多了！”
苏青禾倒是不吃惊，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考试，报名人数足有570多万，在这几百万人里最后只录取了27万人，录取率不足5%。
相当于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五个人能考上大学。
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成绩达到了分数线也不算真正的考上大学，还会有百分之三十的淘汰率。
因为会进行体检和审查。
审查相当严格，既要审查本人平时的表现还要审查家庭成分和历史社会关系，一路过关斩将，能真正通过，才算是踏入了大学的校门。
不过这些她自己知道就好。
要是真的说出来，恐怕能将顾水清吓得没心思参加考试，她拍了拍顾水清的肩膀安抚。
“你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天意，星光不负赶路人，以你现在的水平，名校不敢说，普通大学肯定没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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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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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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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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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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