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在湛司域的脑海里不停地循环播报,击碎了他此前所有的矜贵与骄傲。
这二十余天来,他放下了外界的所有事情,什么恩怨情仇都统统抛之九霄云外,他以为他对晚翎的那份兴致也会淡。
然而,当他忘却了所有事情时,她却还像一棵长青树,明丽清晰地立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不曾变淡,反而愈来愈深刻。
他心中是一片荒芜的原野,而她是唯一的一棵绿意盎然的树。
哪怕隔着大半个地球,他非便没有淡忘她,反而思念越发汹涌如潮。
所以湛先生,别挣扎了,别否认了,你就是动心了。
三年前在游轮初见,你就弥足深陷了。
但你是个怪胎,是个不敢释放爱的人,你最怕人生里再多一个需要你爱的人,你怕深爱的人会像父亲那样突然间走掉。
别看你外形刚质硬朗,但其实你怕心痛,你怕失去,你怕爱,也怕被爱。
所以你极力否认,所以你恼羞,所以你给自己找了很好的借口:苦寻她三年,只是为了报复她。
而当你完美地报复了她之后,却还是放不下她,于是你又给自己找了新的借口:她对别的男人都好,却唯独不给你好脸色,你意难平。
于是,你又去纠缠。
当这个借口也终显得苍白无力时,你又找到了一个更无懈可击的借口:你要借她的优秀基因生个孩子。
当她嫁给湛寒澍,你终于恼羞成怒,怒而斩断情丝。
你以为这样好极了,你终于可以将她从你的心里剔除了,你终于可以死心,终于不必再面对压抑在心底的,蠢蠢欲动的另一个你。
你以为终于可以找回那个骄傲肆意的你了。
然而你又错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于是你再次食言,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无比荒唐的借口:她并未与湛寒澍同居,说明她只是在欺骗你,愚弄你,她在藐视你的权威。
紧紧地抓着这个借口,你又开始撒出你的网,悄无声息地将她网住,你又变得精分幼稚,变得喜怒无常,反反复复。
你明知道自己如此那般,像个小丑像个无赖,却又乐此不疲。
而当你看到她为湛寒澍一再降低自己的尊严底线,甚至委屈求全,与别的女人共享丈夫时,你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了。
于是你被醋意冲垮了所有理智,又开始无所顾忌地释放魔性。
于是你亲手撕毁了自己布下的网,一脚将她踢开,你歇斯底里地要她滚。xǐυmь.℃òm
她真的滚了,而你却越来越想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想她想到心口发疼,想她想到夜夜难眠,想到她成为别人的妻,你怎么都不甘。
所以湛先生,你承认吧,她就是你今生必须要度的劫,不度你就死。
海浪温柔地亲吻着脚踝,湛司域默默地低下头,看着从他脚面上缓缓爬过去的小螃蟹,他也缓缓地勾起唇,无声地笑了。
他不怕了,不怕自己爱上一个人,因为爱情来临的时候势不可挡,不是你怕就不会发生,那他又何必去怕?
思绪沉淀了,他的眼底也沉淀出了坚实的大地,那些因为被她牵动、情绪而生起的恼意、不甘和神经质,统统羽化成烟了。
爱而不被爱,让人很烦恼,但单方面爱上一个人,也可以很甜蜜,就像他想起她的时候,哪怕是恼怒的,心里某块地方也依旧是灿烂温暖的。
湛司域想了很多很多,当海浪退去的时候,他弯身捡起一颗小石子,面对太阳,用力抛了出去。
“晚翎,既然你是我躲不掉的劫,那么,我来应劫了。”
当石子落入大海的时候,天边隐约出现了一架私人直升机,越来越近,最终降落在湛司域身后的沙滩上。
整个过程,湛司域都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静静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洪森从飞机上走下来,恭敬地弯了弯身,“湛先生,我来接您回去。”
“嗯,”湛司域淡淡地应了一声,“过一刻就出发。”
洪森面色凝重,几次欲言又止,“湛先生,”他小心翼翼地望了眼湛司域的背影,声线微微有些发颤,“丽城出事了。”
湛司域倏然转身,深眸熠熠地看着洪森。
洪森自幼就跟在他的身边,早已千锤百炼,沉稳持重,若不是遇到严重的事情,他不会有这种反应。
洪森深深地拧着眉,随即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双手奉给湛司域。
湛司域接过照片,只看一眼,脸色便陡然变得黑沉,周身都卷起了强冷气流。
照片里是栗泽辰入院时的样子,全身都血淋淋的,还失去了右臂,就好像遭遇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是谁做的?!”湛司域切齿逼人地问。
栗家是他母亲的娘家,他答应过母亲,要永远罩着栗家,尤其照拂他这个表弟。
可居然,他离开丽城不过二十余天,栗泽辰就遭遇了这么大的难。
洪森再次欲言又止。
他万不想说出晚翎这个名字,因为他希望湛先生永远都不要再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偏生她与栗泽辰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虽然外界都传闻那是一场意外,但栗泽辰亲口告诉他,是晚翎害他,他不知道要与湛司域怎么说。
“为什么不说?!”湛司域怒呵道。
洪森全身一震,继而叹了口气,“此事与晚小姐有关。”
湛司域倏尔皱眉,“你说什么?”
洪森不敢再拖延,把事情陈述了一遍。
他以为湛司域会暴怒,会去找晚翎问个清楚,甚至会报复她。
然而,湛司域突然沉默了,手里的照片渐渐地被攥成了一团。
许久之后,湛司域突然将照片丢进了大海,语气里饱含着恨铁不成钢,“栗泽辰,他居然不听我曾经的警告,混小子!”
洪森小心地组织着词汇,轻声道,“湛先生,泽辰少爷并没有详细诉说事情的起因及经过,此事还尚未调查清楚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只是泽辰少爷让我带话给您,是晚翎害得他失去了一条胳膊,他说要您帮他报这断臂之仇,静恩夫人也如此要求。”
湛司域愤恨地踢开脚边的小螃蟹,继而大步向直升机走去,“回丽城!”
洪森顿了顿,连忙跟了上去。
月明居里,晚翎一夜睡得深沉,清晨时分自然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愕然发现一具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她的床前,他正炯炯地盯着她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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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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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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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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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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