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疼，是从看见沈念在街面上滚动就开始的。
一开始，江赫承以为自己发烧留下的后遗症。
直到林砚说到这句话，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片段。
当时他刚进入公司，每天都想回去和女友相处。
那天有应酬，到了凌晨的时候才闲下来，累得要命开车去找她。
路上出了一个小车祸，人没受伤，只是身上有些狼狈。
女友看见他的样子，眼泪忽然开始下坠。
“江赫承，以后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好不好？”
“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你再吓我我们就分手！”
“我不是一个正常人，我是一个心脏病患者，我会被你吓死的。”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他伸手抱住了她，“念念，别说分手。”
“我什么都答应你，但是不要说分手好不好？”
江赫承木然站在原地。
念念？
心脏病患者？
再往后呢？
江赫承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越是想想起来，脑袋越像是快要裂开了一样。
令他痛不欲生。
医院的走廊又深又长，白炽灯泛着惨白的光，一眼望不到头，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先生。”
江宿叫了一声，江赫承骤然回神。
他立在病房门口，整个人不复之前的霁月风清。
“江宿，三年前的事情……”
“已经有眉目了，三年前的事情像是一层纱，是有人故意下的陷阱，所以才一直查不到。”
“最多一个月，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江赫承点点头，他推开病房门，沈念没睡。
她双手抱着膝盖，手背上扎着的吊针已经回血了。
脑袋埋在双腿间，身体还小幅度地抖着，看上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江赫承零星地想起过一点他们在一起的痕迹，印象里的她天真善良，格外的依赖人。
和今天的她，一点也对不上号。
不怪他总觉得，自己是和苏筱在一起过，相比较起来，苏筱更依赖他。
可是他分明从刚才的记忆里听到了他叫念念。
那“小小”呢？不是筱筱吗？
江赫承不再深想，上前一步，把人扳开，强横地摁在了床上。
顺着药水，血液重新流回了血管里。
江赫承面色隐怒，“沈念，你这么不爱惜自己，还指望别人爱惜你吗？”
沈念的脸色带着几分不正常的苍白，灯光打下来，似乎透了明。
她并不愿意说什么，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吊瓶里一滴一滴下坠的药水。
江赫承却觉得恐慌，他似乎要永远的失去这样的她。
“沈念？”
沈念睫毛扇了扇，看向江赫承。
“江赫承，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我已经让言瑾去保释优优了，不会让她出任何问题的。”
沈念唇角舔了舔，江赫承接着说：“警方把肇事司机抓了起来，他只是一个路人，酒驾。”
“是吗？”
江赫承点点头。
“无所谓了。”
沈念的声音很轻，她强打着精神看江赫承，对着他扯出来一抹很浅的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等林姜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离婚。”
“我不会再插入你和苏筱之间了。”
江赫承胸腔猛地滞痛，他的视线锁在沈念的脸上，她表情轻盈，眼眸里都是释然。
他几乎控制不住胸腔里近乎爆裂的情绪，想扼住她的脖颈，问个清楚。
如果她真的是三年前事事依赖他的爱人，怎么会想着把他让给别人？
可是沈念已经受了惊吓，他不能再吓到她。
江赫承喉咙干涩，声线也似乎龟裂，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
“江家没有离婚的先例，沈念，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妻子。”
沈念恍惚，“是吗？”
她轻笑一声，“原来江家还有这样的传统，怪不得这三年，你这么恨我。”
江赫承握着沈念的手骤然紧了紧。
沈念吃痛，江赫承手忙脚乱地松开。
她收回了手，时隔三年，他们之间的亲密荡然无存，她已经连手都不愿意让他牵了。
“我们跟奶奶说清楚，总会有办法的。”
江赫承的目光越来越冷，“沈念，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单纯的视线挪了过来。
这样看着他，沈念觉得他的脸好冷啊，冷得让她觉得三年前疼爱她，迁就她，从不舍得凶她的江赫承似乎都是她虚假的想象，如同泡沫一样，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什么？”
“你答应我，毕业之后就嫁给我。”
江赫承这句话，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在沈念心口上砸了一个洞。
她木然地看着江赫承。
江赫承是想起来了吗？想起了多少？
沈念曾经幻想过一万次，幻想过江赫承想起来之后她的反应，是痛哭着指责他，是捶打他，还是哭着诉这三年来她吃的苦。
可唯独没有现在这种状况，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甚至还能笑出来，疑惑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江赫承重复一遍，沈念的身体却被理智掌控着，摁住了身体里近乎狂躁的灵魂。
声音空洞又寂然：“我做到了啊。”
“我不仅在毕业后嫁给了你，还做了三年的江太太。”
江赫承看着她，“还有呢，你还答应了我什么？”
沈念抿了一下唇角，心脏似乎被酸水泡着，又酸又疼，几乎被腐蚀了一样。
原来只是想起了一句话。
“问这个干什么啊？”她勉强一笑，“阿承，我们已经过了情感冲动的年龄。”
“过去对我俩来说都不是很好的回忆，我已经忘了。”
这不对！
江赫承还想说什么，沈念指了指门口：“我饿了，你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吃？”
“等你回来再说，行吗？”
江赫承要问的话，全都被沈念堵住。
他迟疑好久，还是没能拧过沈念，出了病房。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沈念的眼圈还是红了起来。
她答应了江赫承什么？
答应得太多了。
答应他一起去江晚山看日出。
答应他让他每天醒来看见的人都是她。
答应他只爱他。
答应他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一个像她，一个像他。
那时候的承诺从来没想到未来，单纯的像一张白纸，更不知道江赫承的世界里有那么多的权衡利弊。
沈念唇角翘了翘，点开了手机。
她不久前收到了一条短信。
【江太太，这场车祸，只是一个警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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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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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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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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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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