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
也许对公婆来说,只要是儿子买的,毒药也是甜的吧。
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回到小区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
孙志坚没叫醒他们,主动抱起老大。
林兰兰只好抱起俊俊。
“怪沉的。”孙志坚说。
他有时看着老大会恍惚,好像这个儿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
孰不知,那只是他没参与而已。
林兰兰没理他,孙志坚又说:“你收拾东西的时候,能不能麻烦帮我爸妈也收拾一下,我简直无从下手。”
“可以。”这点小事,林兰兰答应了。
回到家,孙志坚将老大放到房间后,又将食物拿出来,进进出出的问了林兰兰几次,才把微波炉操作成功。
俊俊被吵醒,缠着林兰兰不放。
林兰兰只好哄着他,正昏昏欲睡时,突闻孙志坚凄厉万分的喊了声‘妈’!
林兰兰猛地惊醒,冲出去。
次卧门大开着,孙志坚跪在地上,眼神惊恐,脸色苍白。
对通铺的另一张床上,老头儿嘴巴大张着,也是一脸的惊恐。
林兰兰再定睛一看,老太太的脚从床的另一头垂下来。
一根细细的绳子缠在她脖子上,另一头,绑在床头架上。
她眼睛圆瞪,脸上已是一片死色……
一股寒意,从林兰兰的头顶窜到脚底。
下一瞬,她反应很快的将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的老大拉进主卧,将两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好一会儿都无法呼吸。
……
命运和林兰兰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婆婆因拒绝去养老院,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过度刺激下,公公再次脑出血,被送进了重症室。
变故翻天覆地,彻底将孙志坚压垮。
他精神可见的恍惚,一问三不知,什么忙都帮不上。
得知消息,方茹把乐乐安顿在张佩容那里,赶过来帮忙。
沈惜情况不是很好,这事儿就没告诉她。
没想到的是,刘明华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当即也赶了来。
医院那边,拜托赵诚和刘明慧关照着,先操办老太太的后事。
可老头儿现在昏迷不醒,要不要等到他见最后一面,孙志坚一直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林兰兰拍板,不等了!
说难听点,老两口在一个房间里养病几年,所有的美好早已消耗的干干净净。
孙志坚不了解,林兰兰却是清清楚楚。
无人时,老两口可没少用语言往对方心窝上捅刀。
赌咒发誓的,说下辈子就是做仇人也不要再做夫妻。
有点遗憾也好,就当留白吧。
葬礼这天,下着毛毛细雨。
孙志坚在老人墓前长跪不起。
刘明华远远看着,突然感慨:“你说,我们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方茹没理他。
他又道:“我爸妈又该怎么办?”
生活,只能勇往直前,不能细想。
细想,就会胆怯。
这一刻,刘明华的胆怯是真,因此,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情感也是真。
“方茹,人生不易,生活很难,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辛酸的泪。没人知道,痛苦会在哪个时段出现,也没人清楚,灾祸会在哪一天来临……但我觉得,两个人抗总比一个人强。”
“这些年,确实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失望了。如果你觉得太累,可以出去走走,走多远走多久都可以,只要还能回来我都等你。”
许是从悲痛欲绝的孙志坚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刘明华心里那道天平,往方茹这边微微的倾斜了一点。
很现实的问题,真遇上这些大事儿,除了方茹,谁又会陪在他身边呢?
顾若兰吗?
不可能的吧。
所以,无论如何,方茹这边不能放手。
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心,但可以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方茹什么也没说,眼底却是起了水雾。
每个人在生死面前,总是离自己的灵魂最近的时候。
她也从孙志坚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脆弱无助的自己。
说起来,爸爸就埋在这个墓园里。
刚念及,刘明华揽上她的肩,柔声道:“既然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爸爸吧。”
方茹点点头,由他揽着往另一边走去。
人群中,赵诚远远看着他们,唇沿微微抿紧了些。
随后,举着黑伞朝另一头离开。
一如高三那年,他没能与她考上同一所大学,只能背道而驰,与她走了不同的路。
方爸爸墓前,清明节的献祭品还在。
墓碑上的灰尘被细雨淋湿,一点点堆积下沉。
方茹刚从包里拿出纸巾,刘明华接过来道:“我来吧。”
他把伞给她,在雨幕中,仔细擦拭着墓碑,又将祭台上的东西一一清理。
“爸,对不起呀,很久没来看您了……主要我没啥脸来看您。”
“您在下面要遇到啥困难,您给我托梦,要有人欺负您,我给您烧飞机大炮,要是寂寞了……总之,找我就对了。”
絮絮叨叨的语言里,多是不正经。
这是他们曾经的相处。
爸爸生病后期,有段时间特别怕死,怕的睡不着。
刘明华就整夜整夜的陪他聊大侃,说以后给他烧别墅,烧美女,烧很多很多的钱……
人生的奇妙就在于,你所遇到的每个人,都有他(她)的使命。
他(她)的出现,总会替你解决一些你做不到的事。
泪水转瞬模糊了方茹的眼睛。
爸爸,我是不是太过贪心,要得太多?
是不是不够坚定,忘了初心?
我承了他的好,却想半路出逃……我这样是不对的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还有林兰兰。
从墓地回来,送走所有亲戚朋友,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静默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孙铭卓已经懂得死亡的意义。
正因懂得,总忍不住的朝爷爷奶奶住的房间看,每看一次,就往林兰兰身边挤一点。
弟弟还不太懂得,见哥哥不停的看,他跳下沙发,咚咚跑去门口张望一眼。
林兰兰没来由地心一紧,弟弟又跑回来,萌萌地问:“妈妈,爷爷奶奶呢?天都快黑了,他们不回家睡觉吗?”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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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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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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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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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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