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星火巷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麻烦。两辆牛车几乎将星火巷狭窄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老远就能听见常家大伯母夸张的嫌弃声。
“还是一县总捕头呢?瞧这院子还没咱们家一个小院大吧。三弟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放在家里大院不住,一家人来挤这小小的院落!”
“大嫂要是嫌弃院落小,那就趁早去找个大院子住吧,可不能委屈了你和两个如花似玉的侄女!”接着便是方柔声音柔态度却不柔的硬气回应声。
常家大伯母气得够呛,声音都变了调,“娘,你看三弟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为老三抱下不平她就这么说我,还把我当长嫂吗?娘你也不管管?”
常老太太惯常是被常大伯母哄得糊里糊涂的,常大伯母话音才刚刚落下就听她附和道:“是啊,老三媳妇,这些年想着你们一家子不容易,公中可是都没让你们多交钱的,怎么还是把日子过成这样呢?”
方柔抚着大肚子努力平息火气,家里就她和常云安在家没什么底气,淡淡回了句,“娘也知道云欢和云平两人念书要花不少钱的。”扶着她的常云安见状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手背让她稍安勿躁,不和常老太太计较,只问常大伯母:“刚才大伯母你已经带着咱奶奶去过西市那边客栈问过了吧,又是为什么大晚上的来了这边?”常云安人虽小可是思维清晰,口齿伶俐。
你道常家大伯母一行人不想住客栈的大院子吗?可是一问那价钱常家大伯母就浑身都在哆嗦,最近常家这样事、那样事花了不少钱。管钱的大伯母恨不得一文钱扳成两文花,又怎么舍得花大价钱去住客栈呢!在客栈门口徘徊了良久,终于美名其曰让常老太太来亲近亲近她的三儿子,来了她又开始嫌弃常大宽家的院落小住着不宽敞。
“奶奶,您是不知道,这个县城里寸土寸金,连吃根葱也要用银子买。这些年,为了供大哥和三哥念书,我娘和我们连新衣服都舍不得置一件,怎么有银子换大院子呢?倒是大伯母如果手头方便的话,不如借钱给我们家买个大院子,让奶奶住得能宽敞些。”常云安光是看大伯母那神色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后面的话爆豆似的往外蹦。
要知道,听说了要来县城后,大伯母娘三又是新首饰、又是新衣裳的。站在这门口和方柔母女俩一比,她们娘三才更像是“城里人”。常老太太不是全然笨蛋,只是习惯了和稀泥,见常大伯母不是常云安的对手,便将手里的红木拐杖往地下重重顿了一顿,“有什么事就不能进去再说吗?不要在这里惹人笑话!”
刚刚走到巷子口就被堵住去路的常大宽父子俩目睹了这一番交锋,常云乐不禁满面忧色,“爹,真的让奶奶她们住进我们家吗?你就不怕娘又动了胎气!”方柔长得柔弱实际上是个火爆脾气,怀着常云欢和常云乐的时候就是因为常老太太的刁难动了胎气以至于后头难产,这事吓得常大宽至今也无法释怀。
常云乐说着话,捋了袖子就要从旁边挤进巷子想凑热闹,被眼疾手快的常大宽从后面一把拉住,“阿乐你这是想干嘛?你先看看你什么样子?”现在常云乐可还是女扮男装,贸贸然冲进去,别把老太太给吓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更麻烦。
“对哦!”常云乐这才反应过来,念及老太太的唠叨,大伯母的嘲笑讥讽以及珍珠姐妹的不屑,不常常调动的脑细胞飞快活动起来。目光一转便见着了大门虚掩原本丁县丞家的院落,一拍手,“有办法啦!爹你赶紧回去守着点娘,我一会儿就到。”
与此同时,常老太太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进了前院。常大伯母眼珠儿一转,问题又来了,“你们家阿乐呢?当真被被人退亲给丑着了?这都到了二门了,还不见出来接一下!”
“我们家阿乐啊?”说到这个,方柔就有些理亏了,正绞尽脑汁想怎么说谎圆过去。这怀了孕不但记忆力下降,就是反应也慢了半拍。
“大哥和二姐送三哥去白鹤书院了,现在不在家。”常云安便赶紧在一旁接了句。
“一个被退亲的人不在家待着还出去乱跑什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常老太太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就是被退亲了,二姐才需要去白鹤书院见识见识。三哥说了,能在白鹤书院出入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再或者也都是有了秀才功名的读书人,这万一就遇上个比杨家表哥还要好的人家呢!”常云安总是知道怎样才能让老太太哑口无言。
常家大伯母撇了撇嘴,“不是说有个平清镇的地主家少爷要娶她吗!差不多合适得了,还想找什么样的人家?”常大伯母怎能不气?原本以为,没了常云乐他们家的常云珍或者常云珠还能顶上去,谁料杨家老太太和大夫人直接放话要给他们家杨旭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放眼整个益县怕是也没几家合适的。而常云乐在老家时就有常云平的同窗开口说愿娶,常云珍和常云珠却乏人问津。此次来益县,常家大伯母心里也是有些别的成算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阿乐年纪还小,我得多看两家。”方柔这话说得可真矫情,将常大伯母从头酸到脚。
这边正说着,常大宽就从门中挤了进来,“真是累死我了。娘,大嫂!怎么突然来县城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一边说话,常大宽一边上前几步挡住了方柔,这急切护卫的样子又让正闹家变的常大伯母遭受暴击一万点。
来县城的就只有常家老太太和大房娘三,身边带着两个中年仆妇和两个服侍珍珠姐妹的丫鬟。常大宽孝顺老娘,尊敬大嫂,可是对曾经欺负过自家女儿的两个侄女儿却没什么好感,进门看着这俩人也在,眉头都快皱到了一处,虎背熊腰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可怕,两个对上他凶悍眼神的小姑娘赶紧躲到了老太太背后。
老太太眼一瞪,“你凶什么凶啊!没事儿我就不能来城里看看你们吗!”
看他这样子,常大宽还敢反驳什么,忙不迭点头,“自然是盼着你娘来城里享几天福的。”
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次来城里还真的是有事。”
老太太的亲弟弟杨贤宗今年开春身体就病了,断断续续用了很多药都不见好。前些日子欧阳轩兄妹去杨家做客,推荐了县城西市有个叫百草堂的医馆,说是坐堂大夫医术精湛。杨家人在县城也有房子,眼见着杨旭也要准备春试了,便寻思着一大家子都来县城一趟,一边陪考,一边让老爷子求医问药。
杨老爷子听说两家人亲事已退,怕影响他和唯一姐姐的感情,离开前就亲自去常家探望了下姐姐。正逢常老太太心气不顺在吃汤药,便做主要带常老太太也一起来县城看病。老太太要看病,身边自然要有人伺候汤药,大房娘三便主动请缨跟着来了。
听说完后常大宽就有些困惑了,“不是跟舅舅一道来的县城吗?怎么不住……”
话还没说完,常大宽就被方柔狠狠地掐了一把瞪了一眼,这蠢货!难道没看到老太太神情不忿,大嫂满脸尴尬吗?其中肯定有猫腻。
果然,老太太一下子就怒了,跳起来给了常大宽一下,不过因为身高关系,这一下只拍到了常大宽的手腕上,还把自己的手给拍的生痛,“人家杨家有外男,你让两个侄女住进去成什么样子要避嫌!要避嫌,你懂吗!”
常大宽扶着老太太连声问,“娘,你有没有把你的手打疼?”
老太太被气得抚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里谜之尴尬时刻,常云乐一头撞了进来,满脸兴奋亲切,“奶奶,终于盼到你来县城啦!”
话音刚落下,她才发现整间屋子好像就他一个人兴高采烈,别的人都盯着她一脸见鬼的表情。常云乐摸了摸头,想不通为什么大家的反应和他预想中完全不一样。
“你们不是说阿乐送云平念书去了吗?”常云乐想制造的惊喜没出现,倒是给老太太等人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这次常云安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谎话圆回来了,常云乐愣了半饷,”我……送云平念书?“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哦哦,对,我是送云平去了,可出城后听说蜀王造反,就赶紧回来了!”琇書蛧
这话没毛病,但老太太又开始捶心口!“就你回来了?云欢和云平难道就没跟你一起回来!外面兵荒马乱的,要是出个什么事儿,我可怎么活呀!”
“嗯,娘,孩子们不会有事的,云平他们有军队的人护送。”常大宽赶紧赌咒发誓儿子们定然会平安无事。
一惊一乍的,老太太也觉得累了,回头问方柔,“屋子收拾好了没有?我要先去歇会儿。”
刚柔还大着肚子,家里就九叔爷一个这半天都没沏茶来的下人,谁去收拾房间呀。屋内顿时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常云乐眼珠儿一转,惊叫了一声,又吓得老太太和大伯母一个哆嗦,“姑娘家家的一惊一乍干什么?难怪别人要退亲。”
这次就是方柔都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常云乐,她连忙挥手做无辜状,“我这可是突然想起一个让奶奶他们去住的好地方,不过就要劳烦大伯母和珍珍珠珠两位妹妹和我一起去收拾收拾了!”
刚才常云乐是从丁县丞家院子翻墙回来的,她现在想起来的住处便是和自家一墙之隔的丁家院子。
要是忽略前段时间丁县丞在家被杀的话,那的确是个好去处。不过看常老太太和大伯母他们都是一脸满意的样子,常大宽想了想选择了闭嘴。反正他是不相信什么鬼神的,而且丁县丞被杀的那间书房门封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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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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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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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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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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