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仙街街尾处路中央,一个身穿雪白衣袍的瘦高书生背着双手仰望龙王塔林其中一座残塔,摇头晃脑沉浸在诗歌的海洋难以自拔。
“瞧那书呆子,那边好好的龙王塔不看在这看烂砖头。还站在路中央,他不知道有些好吃的家伙从东门入城都急急惶惶的也不怕被人给撞上啊……”
常衙役左手抱着糖炒栗子,右手举着还剩一颗的糖葫芦,侧头和身边同样双手不空的丁大壮说话。话说,向来不喜欢咬文嚼字的常衙役就最讨厌这种出口成章的酸书生,特别是这种明明站在杂乱摊贩中都像是立足高处气质高洁的酸书生,没瞧见附近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神都快黏在那酸书生身上了吗!
说实话,常衙役真不知道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话都还没说完,远处就有人惊叫:“快闪开,惊马了啊啊啊啊……”
拖长的音调都还在空中飞舞,东城根下的绕城路上便尘土飞扬,一人一骑飞速往升仙街奔来。
这边是升仙街街尾,路上行人没正街多,闻声后反应都不慢迅速往两边躲闪。大家反应都快,倒是显得路中央那瘦长雪白的身影一枝独秀。只见他慢吞吞收回投向断塔的眼神、慢吞吞往声音来处转头、慢吞吞……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扇子!
对,就是一把折起来的纸扇。
他是想拿扇子把即将撞上他的惊马给扇飞吗?
不管那书生此举是多么自找死路,作为一个爱岗敬业、理想是除暴安良维护社会和平的常衙役来说,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大壮,咱们救人。”顿时,常衙役顾不上最爱的糖葫芦和炒栗子了,大喊了一声就冲了出去。为什么要喊?因为丁大壮属于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常云欢没喊他是肯定不会冲出去的。
但只要常云欢喊了,他的速度绝对不慢,至少比常云欢更快地冲到了惊马旁边,伸手挽住了马脖子旁的缰绳。
常衙役只比他慢一步,眼看着惊马突然受阻前腿扬起,下一刻就要落在酸书生头上踩他个满面桃花开。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常衙役伸手一抱就将酸书生给拖离了原地,为了更方便拖着比想象中高的酸书生躲开,他还腾出一只手环住了书生的膝弯,将人给横抱起来就跑。
常衙役还不到十六,身量在成年男人中只能算中下,还有些瘦弱;而被他横抱起来的书生虽然瘦弱,但个头比丁大壮还高,此前站在街中间之所以那么显眼,除了一身雪白外还有比身边人都高了一大截的缘故,要是立在常云欢身边起码高出一个头,这个身高在益县还真不常见。
酸书生被常衙役公主抱在怀中,他身量太长,常衙役只得调整姿势一手搂他腰,一手勾他腿弯;为了不摔倒,白衣书生不得不伸手环住常衙役的肩颈。
此时此景,漫天乱飞的糖炒栗子若是换成漫天飞絮或是雪花,两人身形衣着对调,再将常衙役换成
个美人儿,怕是景色如诗如画。
隔得近了,常衙役顿时被酸书生的颜给惊住了!那皮肤,白嫩得如同才剥开的煮鸡蛋,好似能瞧见淡淡青色血管;那斜飞的眉毛、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宝石一般的眸子……,简直了,都让常衙役找不到词儿来形容。主要吃过的东西都没这么卖相好的,下意识就吞了下口水,咕咚。
“恩人,汝不觉小生巍巍乎若泰山?”文翊对上那双呆愣惊愕的黑眸,眉头轻轻一挑,正正经经问了句。
“你说啥?”
文翊说话时正赶上那边大壮控制了惊马,马背上那小胖子栽下马发出一连串惊声尖叫,不但吸引了在场民众的视线,还盖住了文翊书生酸味十足的担忧。
“小生说,难道恩人不觉小生身体沉重?”文翊以为常衙役是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很有耐心地换了种比较直白的话重复了一遍。其实从常衙役领着丁大壮从北大街转向这升仙街文翊就几乎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只是常衙役一直沉浸在吃的世界心无旁骛,根本没发现有这么个人。至于丁大壮,估计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就算是发现了也没放他心上。
文翊从小到大见过的人当中还从来不曾有谁如常衙役这般……有趣。有趣得连此时意外被人横抱于怀还能施施然调侃几句。
可怜双商下线的常衙役丝毫不知道被人当做消遣给盯上,头一次被人叫做“恩人”心里头别说多得意了,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抖动双手将人给掂上一掂,“瞧你人高马大的怎么比一袋米重不了多少?嗯,大概和我爹过年时打回家的那狍子差不多!”要知道,以他天赋异禀的力道,再来一个文翊也能轻松扛起。
先是和米比,再然后和已经被吃下肚的狍子相提并论,文翊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小生是怕恩人受累。”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累不着。”常衙役的注意力被四散落在地上的各色吃食吸引,不自觉咂咂嘴,面露惋惜。
“糖葫芦是没法子捡起来吃了,栗子被人踩烂了,锅盔沾了灰。啧啧,最可惜的要数那烫油鹅了,要是拿回去都够一家子美餐一顿了。”文翊每说一样,常衙役就跟着看向一样,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对啊,那边沟里的鸡腿油纸都还没丢,小生闻着着实香气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他越说,常衙役的脸就越皱,最后成了一团,黑乎乎的一字眉颤抖着诉说主人心中难以描述的悲愤!
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对“羸弱”书生的那点怜悯了,直接嗷呜一声把人给扔到了地上,扑向石板路旁边的干涸的水沟。
只可惜就慢了那么一步,那哀嚎打滚的胖子一个不小心,半个身子落进了沟里,好死不死地把那唯一保存还完好的鸡腿给压在了身子底下。
“我的鸡腿!”常衙役泪流满面,单手拎着胖子衣领提了起来,鸡腿已经被压得深陷进了沟底的烂泥中。m.xiumb.com
眼泪又被常衙役努力逼了回去,眸中燃烧起熊熊烈焰,“都是你这死胖子!竟然在闹市纵马狂奔,要是撞到两边摆摊的七大叔八大姨怎么办?就是撞不到人撞到了路边花花草草也不好。更可恨的还是为了救你撞翻了本衙役还没动过一口的那么多好吃的!”
被他单手拎着衣领的胖子都快被衣服给勒死了,一张圆胖大脸憋成了紫红色,挥舞着粗短的四肢发不出一丝声响。
“恩人,你再不放手,这位仁兄没被摔死也被你勒死了!他死不足惜,连累恩人因此惹上人命官司就不妙了。”文翊从地上狼狈爬起,掸了掸身上尘土,踱步到常衙役身前,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下。原本配合他清俊的长相做出这幅模样该赏心悦目,可惜白衣沾灰,墨发凌乱,书生帽歪斜,怎么看怎么别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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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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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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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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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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