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力也累,他是心累,别看他表现得似乎风轻云淡,可实际上,他对任何事都不放心。回到后驼村的驻地,打了两盆水,擦洗了身体,穿着裤衩背心,跟自己班里的炮灰们一边吃菜瓜,一边陪他们吹牛。
一帮人正吹得上头,郝玉芝气哼哼的走了进来,坐在罗力身边的台阶上,一言不发。罗力有点尴尬,这位是不是太大方了,自己是穿着背心裤衩,可好几个大小伙子都光着脊梁呢。不过罗力知道郝玉芝必定是因为没法补充人手,才来找他给出主意的。看看周围一帮低头啃瓜不出声的炮灰,罗力也是无语了,太没眼力见儿了吧。
“嫂子,吃瓜。”一个挂着水珠的青翠带黄色花纹的菜瓜递过来,一个穿背心的小伙子,一脸真诚的笑容。张进宽,这是罗力的跟屁虫,这眼力见儿啊。不是,这帮王八蛋私下里都在编排什么玩意?非得把郝玉芝带上,不怕死人啊?
罗力咳嗽一声,扫了一眼周围。终于有人有眼力见儿了,然后一帮人才呼撸呼撸都走了。
“这可不关我的事。”罗力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知道,你要是有想法,肯定直接跟我说,或者跟我六哥说。这跟我六哥也没关系,是那帮小子自己意淫出来的。”郝玉芝觉得有点好笑,力哥看来是真的小时候被打出阴影了。郝玉芝不在乎这种瞎议论,因为这能让她这这里过得更舒服,更安静。
“这事你别觉得吃亏,我一个女孩子跟着你一块被人嚼舌头,怎么看吃亏的都不该是你吧。当然,我也不吃亏,第一,少了别人打我的主意,第二,别人也少使唤我,第三,那帮小孩子会比较听话,也不会想办法捣乱,或者欺负我。所以啊,这事你就别放心上了,我不介意,你就当给我帮忙了。”
“这,是你哥出的主意?”罗力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鸭脖算计了,郝玉芝想不出来这么复杂的问题,哦,她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是她设计不出来这种方法。
“怎么可能?”郝玉芝看着罗力的眼睛,仔细看了一会,“你真的不知道,看来是真不知道。”
“什么事?”还有算计?
“你没发现外面回来的年轻人,嗯,就是咱们大队里的外地孙子们,只有男的吗?”
“嗯?你的意思是,他们带了…不是,这什么意思?”罗力真有点不明白了。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回来的小的,就是保命的,或者来出力的。所以,回来的年轻人都没有废物,但不许女的回来。因为女人事多,不好管。我们家混得不好,级别低,不知道这规矩,所以,就算来了,我也要被送回去。跟能力无关,纯粹就是为了方便管理。可是我们来了,第一天你就带我们去见了三叔公,三叔公让我们住十一叔那,所以,我就留下了。所以,你不应该介意吧,三叔公是真疼你啊。”
好吧,美丽的误会。三叔公肯定知道自己跟郝玉芝没事,只不过是觉得自己跟郝博雅关系不错,所以才让他们兄妹留下的。不过这个鸭脖有点可恨,占了便宜都不告诉我。
“你六哥知道吗?”
“他,应该知道吧。可他哪敢说啊,说你跟我怎么样了,还是说你跟我压根就没事?想找倒霉啊?”
也是,这事基本上算是黄泥掉裤裆了,自己不能描,越描越黑。鸭脖不能说,不管往哪头说,都是居心叵测,等着被收拾吧。
“对了,你找我啥事?”罗力想赶紧把郝玉芝打发走,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这就得注意了,否则真要坏了郝玉芝的名声了。
“啊,你一打岔,我都忘了。我开了几个人,想要补人,补不上来。”郝玉芝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事吧,我听说了。你看不上本地的笨蛋,可是外地这帮孙子都有想法,看不上你这座庙。你听我给你分析啊,先别急。”
“你看,你们哥仨在他们眼里算是攀了我这根高枝,而这帮人里,不少人其实不比你六哥差。所以,他们并不服气。可这帮孙子都是人精,他们不可能对你们耍大刀,那是找倒霉。同时,这件事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那就是,上升空间大,难度不高,起码到大队副这个难度不高。有机会培养自己的队伍,升职又不困难,谁还愿意到你这当苦力啊?”
“那我这人少,剩下这些也未必成事,到最后,我不成光杆司令了吗?”
“嗯,这样吧。你去把那帮孙子的好枪提出来分了。你手下的人跟外地那帮孙子比是差了事,可跟本地的比还是不错的。他们最大问题是懒,脑子懒,脑子懒,眼皮子就浅。跟着你,待遇和其他人一样,积极性不高也可以理解了。你刚处理了一批,然后给剩下的人发新枪,他们的积极性自然就高了,你说话也好使了。你现在没有山珍海味,做不了满汉全席,那你就只能想办法把猪肉炖粉条做得味道更好。真要是给你那帮孙子,是你听他们的,还是他们听你的啊?”xiumb.com
“可是,他们要是不同意给枪怎么办?”
“那更好啊,连人带枪一块提走,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呀,好主意。”郝玉芝一拍手,站起来就走,“我现在就去找小八哥,谢谢力哥。”
“别找小八,找你六哥。狐假虎威。”
“哦,知道了。”郝玉芝高兴的哼着歌就走了,顺手还抄走了两个菜瓜。
罗力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石板,他感觉浑身很热。他想起十一叔和婶子对郝博雅他们很热情,尤其对郝玉芝很亲切。这当然不是认为郝玉芝是自己媳妇,而是要了解这个女人,给自己把关。他想起九哥和尤兰茹请自己和那兄妹三人喝酒,尤兰茹跟郝玉芝很聊得来,九哥很高兴。他们都在为自己操心。
自己不该总想着过去,只想着自己故去的父母,应多想着活着的人,想着去保护这些亲人。他胸中似乎有一团火,他站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他要把这团火发泄出来。
“三班集合,体能训练。”
……
“哎,听说了吗?嫂子把库里最好的枪都提出来分了。”
“听说了,是嫂子想要几个外地的孙子进狙击班,这帮孙子不给脸,嫂子就把他们的枪分了。”
“可我听说那帮孙子跟哈巴狗一样可殷勤了,不仅帮嫂子验枪,还帮嫂子出主意,提了好多东西,什么这个仪,那个镜的,连背包都有。这么舍得?”
“不知道了吧,听三班的说,嫂子去的时候是哭着进去的,哭得那个惨哦,出来的时候是唱着歌出来的。然后罗队在院子里走溜儿,最后红着眼让三班的进行体能训练,罗队练得那个猛啊,一看就憋火了。”
“怪不得内帮孙子这么老实,哼,得罪嫂子,拿他们枪都是给他们脸了。欠揍!”
“可不,咱罗队可真是男人,嫂子有福气。”
“那也是嫂子有眼力。”
“对,对。”
……
虫兽的进攻并没有停止,而南中县的防御也没有因为第一次的战斗胜利而松懈。民兵队都在各自防区待命,或者进行简单训练。没有戒严,除了不能去外围防区,南中县老百姓的正常生活依旧继续。
8022团除了外调的两个连,其他人员无通行证不得出营区,无命令不得出营房。所有载具和重装备的成员全部住车库,确保设备状况。雷达关机,人员保持待命。只有团部和军情部门在忙碌。两台军用无人机向远处搜索敌情,周边地区由民兵队的军情室负责派无人机进行监视。
杜晋禧的营派出了几个班在外围路口设卡、布防,负责查验进出车辆人员。一旦发生战斗警报,他们的任务不是防御,而是迅速返回各自的集结点待命。
整个南中县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县城,有着不起眼的防守力量。
傍晚,齐恩泽接到了来自师部和军部的通报。各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攻击,汉阳市和南云市规模稍大,但战果很好,战损轻微。但看着通报最后的告诫,齐恩泽的心情一点都不轻松。大家都看法是一致的,虫兽的攻击是在试探,是在寻找要点和弱点。而如此大规模,大覆盖的试探,只能说明之后的攻击会很强大。指挥部要求8022团尽可能隐藏部队,减少损耗,这说明自己这个团,肯定是要去增援的,不是汉阳就是南云。
第二天,也就是十月七日,再次有虫巢被击落,虫舱散落在北部。这次虫兽进行了集结,从正北方向大路进攻。看来它们知道了山坡上的陷阱带,只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联络的后续部队,或者它们也有类似无人机的监视设备。
这次进攻明显是有组织的行动,不像昨天的战斗,乱糟糟的,跟打狼一样。不过齐恩泽在了解进攻规模后,亲自去驼包坐镇指挥。无人机给出的情报是大约一千出头的利牙,有了昨天的战斗做铺垫,民兵们并不紧张,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只有疯狗,而且这是瞧不起谁?
齐恩泽的指挥果断,坚决。第三中队在杀伤敌人后,迅速转为巷战模式,把虫兽放进来。村里道路不设置障碍,连水泥路障都撤了。驼包左右的两个连各分出两个排,从山后绕过去,截断虫兽后路,目的是阻挡可能出现的虫兽后续队伍。两个连剩下的部队等战斗打响后向两翼运动,出村斜向摆开,射杀还没进村的虫兽。重机枪小队,直接上公路,封锁从村里街道冲出来的虫兽,五挺重机枪,封锁两个路口,就算是新手,也不可能出问题。
“齐团长,您这是打算让虫子放火烧山啊。”郝博雅听完齐恩泽的安排,不疼不痒的说了一句。
“汉阳——南云防御圈是一个整体。南中县不仅是备用通道,而且也有增援的责任。但我没想这么老实呆着,这帮畜生想要弄这点玩意来牵制南中的兵力。呵呵,那我就告诉它们,来点带分量的,否则,老子是要打出去的。再说了,南中县这个小山头,还值不当让人家放火烧山。”齐恩泽不介意给年轻人讲解战术,好学是个好事。
“齐团长,您就没看出来我们郝队副是在抬扛学手艺吗?嘿嘿。”王景轩不露声色的给郝博雅挖了一个坑。
“我去,小八,这就不对了啊,太阴险了吧。这回头我要是耍不要脸,你可别怪我啊。”郝博雅看着王景轩,面露不悦。
“我叫癞鳖,你跟我耍不要脸,找错人了吧。啊?哈哈哈。”
齐恩泽心里也是无奈的笑了,不理会俩个年轻人的演戏,这帮兔崽子,都猴精猴精的,这让老东西们以后怎么混啊。他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中队的民兵都已经在集合了,如果不是自己让两个连行动,估计这个王景轩就会让民兵队这么干。一口吃的都不打算给啊,让自己抢了肉,这就开始叫唤,非得要点好处,还带威胁的。比不要脸,你们觉得我这张老脸已经磨薄了吗?
外围的枪声已经响起,这是虫兽进入射程了,两个连也开始陆续行动了。
“那怎么回事?”齐恩泽忽然看见一辆不属于军车的汽车开到了最前面。
“好像是三叔公的车,上次我见过一次,是周爷爷开的车。”郝博雅也有点疑惑,这谁敢往战场上乱窜啊,不对,肯定是三叔公,要不然过不去,只有三叔公没人敢拦。
几个人从车山搬出一个三脚架,然后又搬出一挺老式水冷重机枪,接着是子弹盒,马扎。插好弹链,老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马扎上,脚蹬支架,拉动枪机。
“突突突,突突突……”
老人一身白褂,非常显眼,更显眼的是身后还有一个小姑娘,戴着一副好看的耳罩,随着机枪的射击,一边跳着,一边拍手。
三叔公的机枪节奏非常清楚,比重机枪小队的新兵蛋子那杂乱的枪声好听多了,一挺机枪,生生打了一个血肉飞溅,陈尸累累,活活的打出一条血胡同。
枪声停,老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唉,老了,打不动了,这胳膊腿儿都震麻了。你们玩吧,我得遛遛。完事,别忘把机枪拉回去。”说完,掸掸衣服,拉着蹦蹦跳跳的橘子往回走。
重机枪小队的预备射手们眼都看直了,这是啥?绝世高手,利剑出手,群敌授首,事了掸衣,长笑而去。这风轻云淡,太潇洒了吧。
不仅他们看傻了,驼包上的王景轩和郝博雅的下巴都捡不起来了。
“原来机枪是这么打的啊。”
“三叔公这是打过多少子弹啊。”
一边的齐恩泽笑着摇摇头,这老东西。他知道,这是三叔公用行动表达对自己的支持,同时也是过来稳定军心的。一千个敌人可比一百个敌人看着眼晕。这也是自己出动部队的主要原因。这是真正的军人啊,互相斗法,争的是荣誉,但是绝对不会背后下阴招,脸臭成什么样,战场上还是会互相照应。
这次的多单位协同作战非常完美,同时证明利牙这种虫兽智力不高,谁打它,它找谁。重机枪一响,疯狗们蜂拥冲进街道,两侧的各种武器一响,疯狗们就乱了,到处跑,缺乏统一性。而躲在建筑物里的三中队,因为停止射击了,反倒没多少利牙去找麻烦,零星几个钻洞跳墙的都被三中队轻易收拾了。
而战斗结束后的虫兽尸体解剖,依然发现这些虫兽虚弱得很可怜,说句不好听的,皮和肉都离骨了,真怀疑它们要是多跑几步,会不会把不多的肉颠到脚后跟去。而且,虫兽的肌体组织,暂且称之为肉吧,似乎很稀,像果冻。想着图片上的介绍是如此凶残,再看现实,如此的羸弱,总让人感觉不够真实。
战斗结束很快,在强大火力面前,一千出头的虚弱利牙很快就被消灭干净了。三中队收获战果237个,不过,第一次出现了伤亡。不是在战斗中,而是战斗后的打扫战场时,有两个炮灰被尚未死透的利牙袭击了。一个当场抓开了喉咙,一个大腿被抓了一道不深,但是很长的口子。于是两个小队的成绩取消,两名小队长受到批评。但三中队以其战果无疑成了第一炮灰大队战果最好的一个中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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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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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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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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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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