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殷手肘撑在桌沿,曲着胳膊撑在脑袋上,低垂着眉目看不清神情,但能明确感受到他周围笼罩的气息变了。
空气也因为他的沉默而逐渐凝固起来。
宋家的分公司产业遍布很多国家,但总部跟厉靳一样是在欧洲。
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宋殷闭了闭眼睛,发出绵长而又沉重的叹息。
“你先去忙吧。”
助理恭敬的点头,旋即离开。
在离开前,他还有话要跟段寒霜说,作为最后的告别。
次日的傍晚,段寒霜如约出现在咖啡馆。
宋殷靠窗而坐,搅拌着咖啡,眼眸低垂,神情淡然到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盯了半晌,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坐了人,反应过来才抬起头。
“你来啦。”
段寒霜从他抬起头的那瞬间看到了一丝阴霾,还没坐下来就问:“出什么事了吗?”
宋殷愣了一下,随后挽唇摇头:“没有,你还好吗?薄允修没对你做什么吧?”
段寒霜眼神略微躲闪一瞬,作为在困难时帮她一把的好朋友,她不想有所隐瞒。
但是作为这情感里的纠葛,她不能说。
段寒霜淡淡的摇了摇头,顺势低下了头,“没有。”
“如果你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困难,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殷迫切的盯着她的眼睛,说完话时想要从她的眼里读取什么有用的信息。
片刻后他放弃了,略微绷紧的神情也松垮下来。
也是,段寒霜从未喜欢过他,说这样的话,未免有失分寸。
宋殷意识到,又连忙补充道:“你知道的,我跟厉靳关系好,奚明月又是你好朋友,你要是出了事奚明月也不能给厉靳好脸色看,他不好受就得来折磨我,所以……”
所以他帮忙也只是隔着这层关系,虽然有些牵强。
段寒霜看破不说破,如今薄允修回来,两人暧昧不清的关系如今也分明了。
就算薄允修不回来,这段感情也迟早有分明的一天,现在没有走到一起,等宋殷离开后,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宋殷想要把今天当成最后一面来告别,看着她的面孔,到嘴边的话语如今也没了勇气,卡在喉咙里,欲言又止。
“你……”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顿时空气凝滞。
宋殷轻笑了下,柔声道:“你先说。”
段寒霜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明月担心。”
闻言,他眼底闪过亮光,转瞬即逝,“那样就最好了。”
“你跟薄允修……”他低着头,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
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但段寒霜已经开口回答了:“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
平静的嗓音透着浓浓的疏离感,把两人的关系说的再明显不过。
宋殷关心的话是再也说不出来了,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好……”
段寒霜:“你今天叫我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要回去了……”
段寒霜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平视他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不自然的笑了笑:“是吗……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我回去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段寒霜心猿意马,僵硬的点点头,“嗯……你的家在那,自然是要回去的。”
这话像是对他说的,更像是跟自己的安慰话。
“我……”宋殷下意识的想反驳,在看着她眼里的平静又止住了话语,眼底上浮一抹淡淡的悲伤。
“所以以后就不会有人来烦你了,你现在是不是也挺开心的?”
段寒霜细长的秀眉微蹙,眉宇间透着一股忧愁,语气带了丝无奈:“你误会了,我没有怪你。”
“我只是不想别人说闲话,我是医生,你是公众人物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你没必要有那么重的职业包袱,你是医生你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但没有不被允许动感情,在感情方面要跟着心走。”
宋殷眼里带着殷切,闪烁着丝丝光亮,“你不要拘泥于外界的条条框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知道这样说很绝对,但分明的感情是需要快刀斩乱麻的。”
段寒霜勾唇:“话题偏了。”
宋殷微愣,眼里的光也跟着消逝,肩膀松垮下来,沉默的一言不发。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都在低着头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看着黑色的液体因为急速旋转而形成一个漩涡,逐渐往下往下……
亦如宋殷的眼神,越来越暗,直到深不见底的墨色。
空气温度还在不停的下降,正在接近零度时段寒霜突然开口: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七点。”宋殷几乎是下一秒就紧跟着说了。
好像这个答案已经准备了很久,只等她问出口。
现在是终于问出来了。
“那么早?”段寒霜想到了薄允修说的话,眉宇间攀上隐约的担忧:“你公司出了很严重的麻烦吗?”
“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如果你想要诉说,我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树洞。”
宋殷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紧紧的拉住了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自当是加倍的还回去。
宋殷的地位摆在那,段寒霜能帮的可能也就是在倾诉方面了。
话落,笑容终于在宋殷的脸上浮现,咧着嘴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那些问题我搞得定!”
薄允修说的,跟他表现出来的不一样。
段寒霜也不勉强,扯扯嘴角点了点头。
又陷入了沉吟,段寒霜踌躇再三再次说道:“明早……我去送送你吧?”
能跟她告别已经是很好了,宋殷顿时嘴角上扬,忙不迭的的点点头,“能有你来送我,我回去的飞机上都不觉得枯燥了!”
段寒霜心下一阵咯噔,这样不对,事情不能这么发展。
“怎么只会有我,还有明月和厉靳啊!他们也一定会去送你的。”
宋殷表情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盯着段寒霜沉声道:“我没跟厉靳说。”
只跟你说了。
段寒霜袖底的拳头握的更紧了,没去看宋殷的眼,只觉得两道炽热的光快要灼烧到自己的皮肤,滚烫滚烫的。xǐυmь.℃òm
“如果你不开心,一定要跟我说。”
他的语气带着恳求,段寒霜听着心底发颤。
她不能成为别人的负担,也不该嚷宋殷去承受什么。
她建设好一切心理防备,抬起头,语气轻松:“我没什么不好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听爸爸喊我一声女儿,没能好好孝顺他,除此之外我没什么不好的。”
宋殷张了张嘴,她的话语让人无言以对。
段寒霜:“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没有了……”
“那我先走了,”段寒霜起身,深吸了口气,“明早我会按时出现在机场。”
“明天再见。”
宋殷迟疑的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急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段寒霜看着他:“我想一个人走走。”
——
黑色幕布笼罩,连月光和一丝星光都窥不见,靠着路边的灯和高楼大厦的霓虹灯装点,车水马龙的喧嚣中,显得生硬。
段寒霜开门,里面的灯光亮着,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包包,把目光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她没有心理准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跌靠在后面的鞋柜上,后腰被撞的生疼。
她吃痛的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你的密码难猜吗?”薄允修斜睨了她一眼,那双狭眸里的深邃恨不得要把她看穿。
段寒霜在他面前,常常有种自己全方位透明的站现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能藏的住的秘密。
她也讨厌这种被拿捏住的感觉,自己宛如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男人目光缓慢的打量着她,从下至上,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去哪了?”
“明天宋殷要走,我去送送他。”段寒霜没打算瞒,也瞒不住。
薄允修身穿不规则设计感衬衫,蓝色拼接白色条纹,衬衫领口绣着暗纹,和袖口的暗纹首尾呼应。
他站起身朝她走近,穿的是复古法师西裤,由传统的皮带换成了两边的纽扣,更显绅士和干净利落,沉稳的步伐无一不透露着矜贵气息。
“他是该走,”他走到她面前停下,低头抚上她的小脸:“所以你是在难过吗?”
“没有!”她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冰冷,跟疏离相比添了一丝暴戾。
“最好没有,否则……”
“否则你就杀了我。”
薄允修闭了闭眼,用舌尖抵了抵上颚,“怎么又说这种话?”
“你不爱听那就把我嘴巴缝起来,这样我就不会再惹你心烦!”
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薄允修心底的怒火全都归结在宋殷身上,眼底微眯出一丝危险。
他抬起段寒霜的下巴,俯身下去覆在了她的唇上。
段寒霜就像一根木头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就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正应了他的话,圈禁她,除了身体,他一个都别想得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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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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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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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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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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