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年第一次生气,他脾气向来都是极好的,几乎所有人都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他这次生气只怕也是因为哥哥离家这么久都没个消息,好不容易见到了,还不认他这个弟弟。难道他就不想娘吗?难道他就不想他吗?
听到这话,男子方才和善的笑容瞬间敛了去,只见他露出一脸冷漠的神情说道:“这位公子,我真不认识你,对于你的事情我表示同情,但是还请这位公子莫要认错了人。”
说完他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了病房。
看到他的样子,方年大吼道:“你就是我哥方全!我不会认错的,我了解我哥哥,他不会是个连亲人都不要的人,他有傲骨,有孝心,有情义,绝不会抛下他娘不管不顾,我可以不知道他这三年去了哪,但是我只希望他能回来,回来看看娘,看看她有多想他儿子,看看我有多想哥哥!我们会等他回来的。”
说完,方年便同初九道了别,转身离开。
许是见着这个不知是不是哥哥的人了,他也不让初九和齐放多跑一趟了,只说自己回去同母亲说说。
男子在听完那番话,原本就不怎么顺畅的脚步更加慢了一些,他垂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原本温和的气息瞬间变得悲戚了起来。
“您真的是他的哥哥吗?”看到男子这样一副面容,初九也忍不住好奇道。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白某现在下身上有伤,只怕还得再次多叨扰几日,还望姑娘莫要嫌弃。”男子答非所问,一句白某也算是否认了她的问题。
“无妨,你且先在此住下,待腿可自由行走时再离开也不迟。”初九道。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便是三日过去。
这日初九、吟欢还有苏木有事出了门。齐远问他们有何事,他们只说是师门一年一度的一月会,凡是师门中人,无论是否出师门,都得回青山宗。
这也正好给了齐放一个和男子谈话的机会。
“你变了。”男子看着齐放柔和的脸说道。
“嗯?”
“我可记得你从前可是很冷傲的,谁同你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一副谁欠了你的样子。现在不一样了,虽说行事还是同以前一般慢悠悠的,但是没了那股子冷漠之意,比之从前倒是看起来好接近了不少。”
说起来,齐放从前也算得上是官府的人,巧的是他俩之前也在同一处做事,只不过齐放心不在官府,便出来承了家中药商的生意。
“是么?”听完他的话,齐放似乎想到了什么,无意间露出了一抹极温柔的笑,虽说他自己未曾察觉,倒是被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喜欢九姑娘?”见他这样,男子也露出一脸狐疑的笑。
“是啊。”
“你现在竟这么坦率了,有点出乎意料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应该是方年的哥哥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有个弟弟的,而且你本名便叫方全,所以我没说错吧。”
方全那天确实撒谎了,他现在确实姓白,叫白墨生,但是白墨生却不是他的本名,只因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能让他再叫从前的名字。
那天方年认出他后第二天就和母亲来了这里,他心里也很思念母亲和弟弟,看到他们的时候恨不得去抱抱母亲,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不能连累家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你所做的事情我理解,可你就不打算告诉你娘实情?”
“你应该也没告诉九姑娘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吧。”
“说你,扯我做什么。我只是替她问问,你也知道,我不太爱管闲事,可是如果她在,肯定会说你既生为子女,那么不论你做什么,父母都应该有知晓的权利,若你做什么都不告诉他们,岂不是平白让人担心吗?”
“可我这事你也知道。于公,我不得暴露身份,连累朝廷;于私,我不得只顾自己,连累家人。那里面你也清楚,一但进去,便不得在与外界有往来,若因我的一时私欲连累我家人以及朝中众人出了什么事,我自是万死不得脱其责的。”
“可这么多年至少应该去一封信吧,多年前你一声不吭便离开家,只留了一封信,之后再也未曾见过你娘,也未曾告诉她你在哪在干嘛,老夫人想你想的都病了。”
“病了?什么病?”
“心病。多年不见你,找你也没消息,就盼着你能回家看看她,可盼了许久都没盼到,便得了心病。”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告诉她的。”
说完,二人沉默一阵,似是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说句题外话,九姑娘对你怎么想。”方全率先打破了沉默。
提到初九,齐放便露出了那个温柔的笑意,可旋即便消了去,叹了口气。
“我看九姑娘和你还挺配的,你可得加油啦。我看她也不讨厌你,说不定你再努努力便好了。”
“我倒是也想,可她不该是我能配得上的女子,我只想好好守着她,看着她开心幸福的过完一生便好。”
“你怎能如此想呢。既然喜欢你便去,说不定就成了呢?”
“或许吧。”
他喜欢她,想娶她为妻的那种喜欢。可是他配不上她。她那么美,那么善良,在他心中她身上满是光芒,相比之下,他能算什么呢?他知道她不喜欢他,她只是把他当做好朋友。他也曾怀疑过她是不是喜欢他,毕竟她有时候看起来也挺依赖他的,可时间久了他才知道,她依赖的不只是他,还有苏木。
他也不是没想过将她据为己有,可是每每看到这样温柔的她,他的心便像化了一样,不忍心让她没了自由,他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坐着看书,喜欢看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这样的她,应当在这个小医馆被众人所仰望。
在他心中,她是他配不上的,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守着她,在她身边帮着她。
她的寿命不长,跟她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既如此他更不能离开她,能多待在她身边一日都是好的。
她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他喜欢着她便好。
他会守着她,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初九三人这一去便是整整两日,好在初九的师父体恤她,便特意派了马车来回接送了两趟。
这青山宗不大,只能算个小宗门,可这小宗门偏偏是神医青玄所一手创立,因此名气也是大的。
宗门中人不多,包括初九三人总不过二十人。初九排行十八,在这宗门中也算是小辈了。
要说起来,初九还真是这青山宗众人最为宠爱的人。
一来是因为可怜她自小便身患重疾无法可治,二来是因为她虽患重疾,却是他们当中最为用功的弟子,三来是因为她聪慧良善,可以说是难得的好脾性。
初九三人刚回去的时候,师傅以及一众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上来便是对初九一阵嘘寒问暖。Χiυmъ.cοΜ
只是初九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二师兄,其他人都在,唯独二师兄不见了踪影。
初九本欲询问一番,但每每提到二师兄众人皆是沉默不言,见状她也不好再开口询问。
“师傅,徒儿有事要请教您。”
初九突然想到这段时间接连出现的蛊虫,便想着问问师傅。
“想不到我一众徒弟中最优秀的你还有问题要问我啊。”青玄摸了摸胡子笑道。
“师傅!”见师傅又想打趣自己,初九便娇喝了一声。
“说吧,是何问题?”
“茴翊的蛊虫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流到外面来呢?”
“按理来说,茴翊的蛊虫是绝不可能外传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给人治病,竟两次诊出了蛊虫,一次魂蛊一次梦蛊。我记得您之前曾说过,茴翊蛊虫绝不外传,如今我却两次诊出蛊虫,所以想问一下蛊虫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外传。”
“竟有此等事?那倒也真是怪了。我年轻时曾去过茴翊,因那里的蛊虫闻名天下,变想着让他们给我一只做做研究,可他们却怎么都不给。因此我也不知这蛊虫为何会流与外。”
得此答案,初九心中也是忍不住一阵失落。
从这两次来看,这个蛊虫只怕来者不善,她本想究其根源,奈何师傅也不清楚,那她又该如何是好呢?万一这蛊虫真在昌荣一带流行起来,只怕百姓都不好过了啊。
既如此她就只能尽早找出散布蛊虫之人,可是这茫茫人海,她又当去何处寻?
带着这种种疑问初九回了医馆,临行时师傅嘱托了一句话,他说:“凡事不要勉力为之,有时须顺其自然,该出现的人自然就会出现。”
她想着许是师傅看出了自己在想什么吧,便给她嘱托了这么一句。
她倒也想顺其自然,但是她害怕如果自己顺其自然了,中蛊的人会更多,她害怕再看到同赵夫人一般的惨剧,也害怕会死更多的人。
回到医馆的初九虽说还是带着她的面纱,却掩饰不住她眼里的忧愁。
齐放见他们回来,原本是满心欢喜的去迎他们,但是看到初九的神色,心中不免担心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的回了一趟师门就这样了?”齐放看着初九担心的问道。
“还不是为了蛊虫的事情,她去问了下师傅,可师傅说他也不清楚。”苏木揉了揉鼻梁,说道。
看到初九的样子,他也很担心,可偏偏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便是一阵头疼。
“原来如此。”见她是因为蛊虫的事心神不宁,齐放也算放心了:“阿九,你莫要太过担心,说不定啊这只是巧合,后面就没了。”
“对啊,这肯定只是巧合,九妹妹你就莫要担心啦。”吟欢附和道。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啊!”苏木皱眉说道。
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推开门一看,竟是之前的赵夫人。
瞧她今日这穿着打扮,看起来比之从前好了许多,原本面黄肌瘦的她现在也略微长了些肉。
看样子这段时间她过的是极好的。
她身旁站着一个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一二岁,头发高高盘起,用一块布包着,身上穿着褐色短打,一脸的书卷气,看起来倒是同他爹小时候没什么差别。
“赵夫人?您怎的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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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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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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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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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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