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媛颔首，“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浅默态度温和，“如果霍总那边有消息，我们会通知您，然后让您和霍总联络。请耐心等待。”
“等你的好消息。”
陈浅默和焦煜目送两位女士离开。
“这样好吗？”焦煜问他。
陈浅默耸耸肩，“自己送上门的大礼，不要白不要。霍总会感到开心的，毕竟如果刘家不是敌人，他们以后办事也能方便很多。”
如果能是合作方，那就更好。只不过之前刘烨想给刘媛和霍总牵线搭桥，霍总可能会看在这件事情上心里有膈应。
除此之外，霍家和刘家真要联手，以后想在市场上横着走都没问题。
“刚才，那个助理说你帮了她。”焦煜问道。
他下意识觉得陈浅默有所隐瞒，他救了王曦，但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也不是完全为了刘烨的吩咐。
“噢，王曦。”陈浅默咂嘴，“怎么了？”
“你只是出于刘烨的交代，才特意去找她，还是你只是借着刘烨的话，想帮那个女孩儿？”
陈浅默停下来。
他没想过这辈子居然真的有人会觉得他骨子里是个好人。
按常理来说，他坏透了。是个从外表深入骨血都腐烂了的残破身躯，他如果是一棵树，从根须上就能看出来他已是一株死树。xǐυmь.℃òm
“为什么？”他饶有兴趣地看向焦煜，“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
“只是错觉吗？”焦煜说，“你有很多可以开脱的理由，只要你想，这件事想要隐瞒也可以掩过去。”
这句话确实中肯。
“像你以前的很多次，刘栩洋强迫你去做的那样。只要把事情遮盖过去，就好了。为什么这一次，你没有。是什么改变了你？”
陈浅默想了想，是什么改变了他？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以前的很多次，他被迫、主动参与了那些肮脏的活儿，他不明白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明明已经离开了那里，离开了那个他无比痛恨的孤儿院，离开了被殴打，被挨饿的命运。
可他人生的线依旧不在自己手里。
刘栩洋经常骂他是一条狗，一条他爸养来专门供他驱使的狗。狗的脖子上会拴上项圈，为了防止它们逃跑。
他的脖子上绑着一颗炸弹。他一跑，炸弹就会爆炸，他的人生也就此陨落。
所以他不会特别去想，我做这件事到底对不对，有没有意义。有没有意义都不重要，他不必思考和刘栩洋无关的事情。
情感，道德，法律，正义。
这些都与他无关。
可是有一天他照镜子，突然产生了费解，他以前能在破败的泥石路上的积水洼里看见自己被折磨得已经开始衰败的脸庞。
但那时候他还知道，我叫陈浅默。我的理想是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去一个光明的，能吃饱饭的地方。
我不要像那些不肯读书十三四岁就在社会上打流的混混一样，我不要去蹲局子，不要一直受人冷眼。
不要一辈子碌碌无为，不当个被环境困住的懦夫。
他没被环境困住，却还是当了一条狗。
他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看着突然不再认识那三个字。忘记陈浅默是谁，从哪儿来，有什么样的理想。
照镜子的时候，他看着那张脸，忍不住产生怀疑，你是谁呢？
我又是谁？我的出生是为了什么？
他终于不再只是一味地跟着刘栩洋的节奏走，他有了自己的处事方法。他经常会在刘栩洋看不见的地方掐住他的脖颈，一点一点收紧手掌。
刘栩洋不信任他，厌恶他，却不敢真的违背老爷子的意愿把他踢走。
比起童泰，老爷子自然更偏心他。童泰是保镖，他是智能产品。
想要继承刘家，刘栩洋就不能没有陈浅默。
于是陈浅默知道自己掐住他脖子的手掌力道又收紧了一些。
慢慢的，他可以忤逆刘栩洋，会做一些阳奉阴违的事情。刘栩洋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在办公室里发发癫，冲他的脸扔自己手边可以抓到的一切物品。
这时候，陈浅默有一种预感，他命运的绳索，慢慢会回到自己手中。
而那个项圈，那个挂在他脖子上的定时炸弹，那个会随时要了他的命的刘家，也会从他生命里消失。
后来他的预感成真了。
“硬要说是为了什么改变的话，可能是，我不再想当一条狗了吧。”
“雕梁绣柱，锦衣华服，玉食珍馐。这些都很美好，但前提是你得是一个人。”
陈浅默想，这些年在黑暗里潜行只教会了他一个道理，相当一条狗很容易，可再想变回人，需要花费相当漫长的时间。
“穿上镶着钻石珠宝的衣服、会说话思考的狗，不只存在于童话书里。也有可能就是我自己。”
“当我下意识地低头，当我习惯了不问对错。当我已经不分善恶，我已经是一条狗。所以我明白，当一只富贵狗，你始终还是一条狗。”
焦煜终于开始心疼他。
“你脸上的伤，也是刘栩洋吗。”
那块疤其实已经好了，只是还剩下一点很浅的痕迹。不伸手摸，一般是很难察觉的。
陈浅默不知道这个人能这么细致。
他摸了摸额角，“啊，这个。居然被你看出来了，王曦，跟她还算有点小关系。”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态度始终都是轻描淡写的，“刘栩洋后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也知道，无能狂怒的人是这样的。他拿钢笔朝我飞过来，我没躲，擦着我的额头过去了。”
笔尖，冲着人的脸。
焦煜知道曾经有用钢笔杀人的家伙。这玩意儿平时还能带上飞机，但也能用来杀人。
那个笔尖再偏一些，正中陈浅默的眼睛，他就会变成一只独眼龙，要是正中他的眉心，刘栩洋现在估计已经可以因为故意杀人罪被逮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老板那边，我回去说。你别操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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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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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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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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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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