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尚不能确认那便是他的母亲,只是因为名字巧合地一致,便生了疑心。
后来他将画像带回北秦,逼问曾经负责“侍奉”他母亲的侍女,得了确信,才知晓,原来自己的母亲,竟曾是大庆的戍边将领。
而在他仅有的残缺记忆中,他的母亲一直缠.绵病榻,脸色苍白身子病弱,莫说是为将了,甚至连普通人的身子都不如。
他深查下去,方才得知,当年母亲被俘之后,北秦狼主怕她逃脱,挑断了她的手脚筋脉,废了她一身武功,甚至还给她下了能使人虚弱无力的慢性毒药,方才将她折腾成了他记忆中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姜心月亦没有如他们所愿屈服,只是假意示弱,忍屈受辱,却伺机偷偷藏起了一把凶器,在被狼主临幸的时候试图刺杀,可惜没有得手,还怀了孩子。
然而查到这里,他便不能寸进了。
姜心月究竟是如何被俘,大庆又为何从来未曾试图赎回自己的将领,生下他之后,又是被谁所害,如何被害,皆是一团迷雾。
其中缘由,一来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相关之人下落难寻,二来姜心月被俘之前的事,在北秦少有人见证,但凡与此有所关联的,皆是位高权重,难以撼动,令他的调查举步维艰,再难深入。
还要谢谢他那冷血无情的血缘父亲,在他难以进展的时候,将他打断了手脚都要送来大庆。
这虽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可却让他注意到了新的线索——因为姜氏一门壮烈殉国,而继承了父亲爵位的姜扬、如今的忠毅侯。
按理说,这应该是他的舅舅,应该是最希望当年他的母亲能够活着的,但……
姜聿垂下眸子,转身默然跟着简尚离开了。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时候只是凭借一腔执念,想要查清自己的来处,可一旦揭开那层遮羞的布,你方能看清,这世间有些人的面目,究竟有多丑陋难堪。wWW.ΧìǔΜЬ.CǒΜ
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差点便提着刀闯进忠毅侯府,了结了那个畜生。
若非恰好翻进忠毅侯府时,撞见了同楼绒绒要好的姜宝儿,他念及若是楼绒绒知晓自己杀了好友的父亲,恐要难做,方才冷静了些许,此时忠毅侯恐怕就已然死于非命了。
若是任明昭知晓姜聿的念头,恐怕就能瞬间反应过来,前世忠毅侯分明在京城好好地,突然便旧伤复发,撒手人寰了。
而忠毅侯府以旧伤敷衍,哪怕知道真凶亦不敢张扬,正是因为姜聿的身份复杂,怎么说亦是北秦同大庆求和示好的标志,若要动他,便要查出当年真相。
可忠毅侯府,当真敢让真相大白于世吗?
若是帝王知晓了他姜扬,其实并非差点战死在沙场的英雄,而是因为心中的妒恨,一手葬送了姜氏满门的叛徒,忠毅侯府,还能是忠毅侯府吗?
姜聿不知道,只是当他最终放弃刺杀,回到质子府,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和无边寂寥的夜色时,方才觉得内心空寂,像是一片无根飘零的落叶,不知来处,也寻不到归处。
不知怎么地,他忽地便想起了楼绒绒,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冲动,让他一瞬间,忽然便决定离京南下,去寻找楼绒绒的踪迹。
他想把自己查到的真相,告诉楼绒绒,而后听听楼绒绒怎么想,又会如此解决此事。
这念头疯狂且离奇,毫不理智,是个正常人思考片刻都会将其当做一时的妄念,瞬间抛弃,可偏偏姜聿起了执念,当即便收拾好行李出了京。
可等真正见到了楼绒绒,他又迟疑了。
楼绒绒身受重伤,一条腿几乎都废了,可满腹心思,却依旧在怎么早日结束这场战争,怎么赈济百姓,怎么能救下更多的将士上。
他不想帮不上忙,反倒再给她增添麻烦,于是在楼绒绒让他离开的时候,未发一言,转身便投了军,想要能帮上楼绒绒的忙,让这场战争早一刻结束。
若非被费鹜苏认了出来,不想累及同袍,他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世告知费鹜苏,只是这样一来,他亦不能待在军中了。
斥候小队的众人原本还满心期待地等着姜聿回来,想要好生盘问一通,他们的姜队究竟是如何同摄政王殿下结识的。
谁料他们等来等去,等了几日,却只等到小队立功受奖,副队被提拔成队长的消息。
传信的兵士转身就要离开,被副队连忙一把拉住:
“兄弟留步,请问一下,我们姜队才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啊,怎么只奖赏了我们,姜队呢?”
传信的兵卒不无艳羡道: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人家呀,已经被摄政王殿下看中,提拔去四字军中任职了,前途无量呀!”
副队阻拦的动作一顿,神色一怔。
身后的年轻人性子急,已经脱口道:
“姜队被调去四字军中了?这么突然?怎么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
传信兵摆手道:
“据说是四字军有急令行军,今晨便离营了,再说了,能被摄政王殿下看重,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咱们这些小兵小卒的,人家哪还会放在眼里?”
话音刚落,队中便有人急道:
“你说什么呢?姜队才不是那种人!”
“就是就是!你眼红就算了,别污蔑我们姜队!”
……
传信兵没料想众人反应这般激烈,当即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不服气道:
“那你们说说,从那日战后至今,也有几日功夫了,人家来看过你们一眼没有?同你们说过一句话可曾?还不是怕你们跟他攀交情,以后连累他?”
众人欲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不知如何分辨,毕竟这么多天,姜聿确实一次也未曾来看过他们,然而即便如此,众人依旧不愿承认传信兵的臆测,硬生生将人给轰走了。
而此时,马上要出发的营地前,姜聿正望着斥候营地的方向。
一旁的简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开口问道:
“好歹同袍一场,不去道个别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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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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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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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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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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