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放在楼绒绒右侧的那张书案,被人重新安置在了楼绒绒的后面,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书案前,修长漂亮的手指玩弄着一枚书简,发出哗啦啦的响动。
楼绒绒扫了一眼,没发现陆太医的身影,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同旁人沟通,让他们把书案移到自己身后的。m.xiumb.com
少年余光窥见楼绒绒来了的一瞬间,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不自觉地缓缓挺直了脊背,刻意不想看向楼绒绒,余光却忍不住地往她这里瞟。
楼绒绒看得一清二楚,无奈地安慰自己,好歹人家真的是已经做出努力了。
等先生来,开始授课之后,少年就更无聊了。
北秦人虽然大多都会说大庆话,但少数尊贵的皇族后人中,还是流传着最古老的鞑靼语,现在大庆人一般称之为北秦话,每逢大事祭祀都要用的,皇室子弟更是自幼学习,平日交流多用母语。
别的皇子皇女有自己的封地子民,有自己牛羊和马群,有自幼相陪的伴当,然而少年自有记忆起,便是孤零零一个人,别说大庆官话了,平日他甚至连北秦话都甚少开口,习惯了被打得遍体鳞伤,却一声不哼。
这就直接导致了,他的大庆话其实很不熟练,若是慢一些简单一些的内容,他尚且能分辨明晰,然而甲班教授的却是最为艰深的文识,现在他听先生讲课,跟听天书没什么区别。
反倒是先生讲课的腔调,颇为催眠,没听多久,少年已经趴在书案上,熟睡了过去。
先生看到少年这般反应,有怒难言,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好责罚,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楼绒绒一只手绕到背后,推了少年放在书案上的脑袋一把,少年猛地惊醒,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左顾右盼,眼神警惕,后背微弓,似乎在确认附近是否有危险。
先生的脸顿时更黑了,楼绒绒则是没忍住羞愧,偷偷把书卷立了起来,把整张脸都藏在了后面。
少年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还有些莫名地看了看先生,又见众人都看向自己,方觉自己是不是方才做错了些什么,挠了挠头,重新安坐了下来,强忍着倦意,盯着先生撑完了整节课。
等到午间休息时,楼绒绒正走在竹林间,忽听池边有人低声议论:
“诶,你听说了吗,那个北秦来的质子,这两天一直在甲班旁听,但却大字不识几个,先生在上头讲课,他在下头睡觉,先生脸都气黑了!”
“先生生气又能如何?人家可是北秦七皇子,而且还一来就抱上了咱们大庆那位摄政王府义妹的大.腿,莫说大字不识几个了,就是这辈子便是个哑巴,就凭着那张脸,还有摄政王的权势,这辈子留在大庆,也能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了吧?”
先说话那人吃吃笑了两声,推搡另一人道:
“说什么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说那位公主的浑话。”
另一人却笑道:
“这有什么的,自大庆立国以来,可不止一位公主喜好豢养面首,莫说咱们的天禄公主了,就是我,瞧了北秦七皇子那张脸都心动,若不是这位皇子在北秦不受恩宠,便是叫我自荐枕席又如何?”
“可公主也才十二岁,这么早便豢养面首,是否也太难以想象……”
“呵……你想不到的龌龊事且还多着呢,你猜为何摄政王殿下多年未娶,当年却突然带回来这么一个妹妹?我同你说……”
楼绒绒正听着,忽听身后动静,竟是少年站在身后,神色难看,也不知是听了多久。
楼绒绒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少年冷着脸就要走向那偷偷议论的两人,她连忙把人拉住,压低声音道:
“你做什么去?给我回来,站好!”
少年到底还是被楼绒绒拉了回来,然而一双眸子里却闪烁着冷冽的怒意,似乎只要楼绒绒一放手,他就马上会冲上去跟那碎嘴之人拼命。
楼绒绒一个眼神,他才终于安分下来,看向楼绒绒的眼神里却带了几分委屈,似是不明白楼绒绒为何要拦着自己。
楼绒绒道:
“你上去同她们理论,打骂她们出了气,她们就不会再污蔑你我了吗?”
少年懵懂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楼绒绒神色平静,继续道:
“当然不会,她们只会宣称你急了你在意了,说明她们所想才是真的,于是往后更加卖力地污蔑。”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池边两人也听见了响动,慌忙来看,便瞧见楼绒绒跟少年面对面站着,教导着少年如何回击这样的污蔑:
“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不要剖开肚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要挖下他的眼睛吞进肚子里,让他自己去看个明白。”
在两人的视线中,少女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她们,语气温温柔柔道:
“好久不见,蔡家姐姐,李家姐姐,我从前竟不知,两位姐姐不仅口才了得,连收集情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消息竟比军中斥候都要打探得及时,尤其是李家姐姐,没想到竟有如此壮志,竟愿意为了大庆同别国的友谊远嫁他邦。”
两人顿时面色一白,当即便明白自己摊上大祸了,然而终究还有些幻想,其中先说话那个蔡家姑娘,努力撑起笑意,和善道:
“公主此话何意,臣女……臣女怎么不太明白呢?”
楼绒绒笑意温和:
“无妨,两位姐姐不必明白,蔡大人和李大人明白便是。”
听到父亲的名字,两人终于慌了,忙不迭跪下来,牵着楼绒绒的裙摆哭着请求道:
“公主!臣女知错了!臣女只是一时嘴贱,说了不该说的话,冒犯了您和摄政王,我……我自己掌嘴!我自己掌嘴!求您千万不要迁怒臣女的父亲,都是臣女自己失言!”
说着,那个姓蔡的姑娘当即便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扇起自己耳光来。
另一个姑娘还有些骨气,虽也恐慌,然而却不至于如此失态,只跪下来不断磕头道:
“求公主赎罪,臣女一时言行放纵,实则……实则并无冒犯之意!还请您……请您不要牵连父亲,臣女往后必然谨言慎行……”
楼绒绒却只是淡淡地将两人牵住自己裙摆的手,一根根掰开,在两人绝望的视线中,栀子花一样的裙摆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拉着少年从容地走远了。
听着身后两人绝望的哭嚎声,楼绒绒看向少年的眸子,似教似点,淡淡道:
“学会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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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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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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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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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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