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见状,心急地扯了一把他的衣袖,催促道:
“愣着干什么?行礼啊!”
然而少年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肆无忌惮地抬头,直直地看向了皇位上的郢泽。
郢泽迎着少年的目光看回去,嘴角牵出一抹弧度,漫不经心道:
“孤瞧着,狼主心意似乎不诚啊,连质子都不愿对孤行礼,也好,既然北秦无意同大庆和睦相处,不如使者就此打道回府,也正好替孤问狼主一声安,孤在这京城待了许久,去北秦逛逛,看看风景正好。”
使者满头大汗,连忙解释道:
“陛下息怒,质子绝无不敬之意!”
他咬牙狠声对少年道:
“听见了吗?!还不跪下,你是想回去被狼主处死吗?”
可惜少年还是丝毫未动,使者一心急,干脆一脚踢向了少年的膝弯。
然而下一刻,少年却没有像他想象得那般应声而跪,反倒在使者的脚触及他膝弯的前一瞬,猛地转身躲过了这一踢,同时直接矮身凑近使者,毫不犹豫地张口咬在了使者暴露的喉间。
使者一声惨叫,无力倒下,少年受力不及,也跟着倒下,然而却一直未曾松口,牙关紧咬,如同草原上的白狼,犬牙插入猎物喉管之后,任凭猎物如何挣扎都不肯放开,直到猎物流干鲜血倒下为止。
朝堂上的众人都未曾料到会有此惊变,骇然之迹,几个武将连忙上前把两人拉开,哪怕在此刻,少年都未曾松口,使臣的血流了一地,直到因为失血过多抽搐起来,人都昏迷失去意识,众人才成功把少年拉扯开。
这时众人才发现,少年的双臂绵软无力,竟是提前被人折断了。
转头再看向少年,少年苍白的唇瓣染上了血色,狼一般的眸子再度看向郢泽,这一次,郢泽却突然抚掌大笑起来,愉悦道: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去寻太医来,给七皇子诊治一番。”
没人提及刚刚那被少年差点咬死的使者,只有两个小太监过来,悄无声息地将人抬了下去。
楼绒绒在府中,黄昏时便听到春寒兴致勃勃地同自己讲那北秦质子的故事:
“太医诊治过后同陛下说,这位七皇子啊,八成是从北秦出发的时候,就被人强行折断了双臂,还被喂着服下了能毒哑人的草药,似乎就是为了让这位七皇子没法反抗。”
楼绒绒一边提笔写字,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
“倒是没听说过,北秦皇室里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春寒一边替她磨墨,一边道:
“这位七皇子,出身低微,生母是北秦攻打咱们大庆时俘获的一个奴隶,因为貌美,被献给了北秦的狼主,狼主最初也颇为宠爱,然而这位大庆女子却性子颇烈,竟在承宠时捅了狼主一刀,让狼主受了重伤,狼主醒来后震怒,想要杀了这个女子,结果却发现这个女子怀孕了。”
楼绒绒顿笔,微微挑眉,有些惊讶道:
“竟是如此?这般说来,这位七皇子如此性烈,想来也是承袭其母了?”
春寒回道:
“应当是吧,据说其母怀着这位七皇子的时候,就多次想要将肚中的孩子去掉,狼主派了众多经验丰富的草原妇人看守,这才让她顺利产下七皇子,然而生下皇子没多久,这位大庆女子就离奇死去了。”
“这位七皇子没有家族庇护,生母又为狼主所厌,故而自幼便不受宠,被北秦狼主当做质子送来,倒是情理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位七皇子,性子之烈,同其母比起来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楼绒绒写完了一面纸,将笔搁置,揭起竹纸来,吹了吹,对着光仔细查看着,开口问道:
“如此说来,这位七皇子受了这般大的磨难,究竟是不肯替北秦求和,还是不肯向大庆低头?”琇書網
春寒这下子也被问住了,愣了一会,最后索性道:
“这个……奴婢也想不明白,那七皇子人都被毒哑了,又不能说话,咱们如何知晓他心中到底作何想?不过陛下将那位七皇子安置在了咱们王府背后那座前朝旧宅,陆太医说,七皇子喝下的那哑药并非无药可医,若是主子您当真想知道,到时候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倒是令楼绒绒有些惊讶,她放下竹纸,看向春寒:
“皇帝哥哥把他安置在了王府旁?”
春寒连忙摆手道:
“不是不是,是在王府背后,府门跟咱们隔着一条街呢,不过两座宅子实际只有一墙之隔,陛下的意思,大约是放在王府旁边,殿下好盯着,万一北秦有个异动也好察觉。”
如此也有些道理,楼绒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春寒见她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也便不再多嘴,只安静地替楼绒绒研墨。
主仆二人都未曾想到,就因为这一巧合的安排,会催生出多少事端。
是夜,星河沉寂,夜深人定。
在今天才捯饬出来的质子府上,一双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宛若蝴蝶展翅一般睁开了眼。
少年平躺在床上,双手已经被重新上药包扎过,用白布裹着,小心地放在了他身体的两侧。
他腰腹用力,毫不费力地坐起身来,两旁的手臂丝毫未曾用力,显见得对这种状况已经很是熟稔。
北秦派来“服侍”他的几个人都已经睡着了,少年下床,静静地绕过沉睡地众人,走向屋外。
一阵夜风吹过,负责诊治少年的陆太医被寒意惊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一睁眼,就瞧见少年走向夜色的身影。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什么?
出于医者的本能,陆太医下意识就想追上去,然而想到大殿上这小狼崽子差点一口咬死人的场面,他下意识瑟缩了一瞬,暗骂了一句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叫他遇着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
少年沉默地在黑夜中寻找着方向。
费鹜苏没有认出他来,他却认得费鹜苏,在认出他是小救命恩人的哥哥的一瞬间,他就改了主意,不再抵触留在这里。
他虽被毒哑了,但却没聋,听到大庆皇帝将自己安置在了跟救命恩人只隔一墙的地方,他想翻过去,去见自己的小救命恩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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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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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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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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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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