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苍玄进了门后,恰恰好站在了苏圆圆的身侧。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投射下来的阴影完全将少女笼罩在其中。

  少女的身量仅仅只到他的肩部,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入眼的是他那件厚实的玄色披风,还有披风上流光溢彩的繁复纹路。

  果真不愧是首辅大人,这衣裳一定价值连城吧?

  苏圆圆呆呆的想到,甚至有些冲动的想上手摸一摸那上面的金色丝线。

  不过她想起屋内那件被她撕得面目全非的外袍,又不由得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墨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发现苍玄站的离自己的女儿有些近,下意识将苏圆圆拉到身后,硬邦邦道:“真巧啊苍大人,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与你偶遇了。”

  也不知是不是苏圆圆的错觉,她觉得自己的娘亲在说出“真巧”二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苍玄并不在意墨氏的阴阳怪气,只是垂眸浅笑了一下,而后看向台阶上的萧子升和苏清羽,道:

  “本座也没想到今日出门会在此处听到如此精彩的言论。不知在晋王心里,到底孰对孰错?又是谁该退这一步?”

  要说萧子升最不愿意与朝中哪位大臣打交道,自然就是眼前这位有些邪气的首辅。

  年纪明明与太子相差无几,却因受到皇帝的宠信和推崇,不仅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更是把持着朝政,就连皇帝偶尔也要看其脸色行事,简直荒谬至极。

  什么观星测算,不过是招摇撞骗罢了。早晚有一日,他一定会将这个奸佞从朝中铲除,濯清整个朝堂。

  按下内心深处的野心,萧子升朝苍玄道:

  “苏清羽心有不甘,买通了他人试图散播谣言为自己洗脱罪名,确实有错。但造谣之事既已被揭穿,雍国公府也挽回了声誉,就不该当众再为难她,让她难堪。都是公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还有很多时候要一起共事,还是和气些为好。难道,雍国公府想要苏清羽偿命吗?”

  而他说完后,现场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是啊,我们已经把那人抓起来了,确实不该再去为难苏小姐。”

  “她方才被热汤烫到,确实有些可怜。”

  “我们一群人欺负一名弱女子,委实不应该。”

  苍玄笑了,懒洋洋道:“按王爷的说法,倘若一人买凶杀人,杀手伏法之后,便不该将始作俑者缉拿归案了,是这个意思吗?”

  萧子升的脸紧绷了一瞬,道:“苍大人莫要曲解了本王的意思,更不可用杀人之罪比喻此事。”

  苍玄目光如锐芒般朝萧子升投去:“那日若不是雍国公府的小丫头幸运,只怕早已成为一具沉尸。照王爷的意思,杀人未遂,就不能算是杀人了吗?”

  萧子升被驳得双目赤红:“苍大人,这是要明著袒护雍国公府,与本王为敌?”苍玄忽而一笑:“本官不过帮一个可怜的小丫头说几句话,就是与王爷作对,敢问,大楚哪条戒律里有这条?”

  萧子升气得发抖,但让他更气的,是对方与他辩驳时丝毫不落下风的气势,那超然绝尘的容貌和姿态,都将他给比了下去。

  而雍国公府的傻丫头,此时正痴痴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苍玄,目光里不觉流露出一丝崇敬。而她方才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苏圆圆确实被苍玄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给惊到了,听着对方大大方方承认就是在袒护她,袒护雍国公府,即便知晓这有可能又是他的计谋,但她心里仍旧流淌著一股暖流。

  好像这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首辅,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而墨氏此时的心情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苍玄这狗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真的在为他们说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不,不对,算上给元宝衣裳御寒那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狗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先打一棒再给个枣子?还是对他们雍国公府有所求?

  像是没有发觉自己引来了多大的关注,苍玄并没有就此放过,仍旧在与萧子升辩驳。

  “既然王爷认为本官不该将用杀人罪来比喻苏姑娘的所作所为,那么我们便来论一论这造谣之事。”

  苍玄一边说著,一边忽而迈开步子朝距离最近的那一张桌子走去。

  男人身上的披风随着步子的频率微微扬起,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敢问王爷,这普天之下的谣言从何处而来?”

  “谣言的兴起与流传,又会对身处谣言中的人产生何种后果?当世人听到一则传闻时,可会探知其中的来龙去脉?身处谣言中的人为了自证清白,需要四处奔走,一遍又一遍向世人宣告真相。”www.xiumb.com

  “可是堵得住一次,能堵得住第二次,第三次吗?如此日复一日,周而复始下去,受害者之人终会受到流言所害,她的损失,又有谁人能偿还呢?”

  “可一一又凭什么呢?错的是造谣之人,而非受害之人,不是吗?”苍玄说这话时,大堂内异常的安静,众人都因为他的话而深受触动。

  苏圆圆看向苍玄的目光更是灼热了几分。

  他知道,他知道深受流言所害的人会受到多大的委屈。如他所说,只要制造谣言的人一日没有除去,就永远没有安宁之日!

  躲在角落里的某个百姓忍不住对旁边的人道:“我竟觉著这奸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由于大堂内太过安静,因此“奸贼”二字尤为明显。

  苍玄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站在桌前,从桌上拾起一根木筷。

  木筷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挽了个漂亮的花样,但下一刻只见他袖子轻轻一扬,手中筷子便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擦过萧子升的脸颊,深深钉入不远处的墙壁上。

  一只不知何时飞入楼里的毒蜂被这根筷子切成两半,和一缕断发一起掉落在萧子升脚边。

  回过神来的萧子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身侧的侍卫也后知后觉抽出手中长刀,指向苍玄,惊魂未定喝道:“大、大胆,你这逆臣,竟敢对晋王殿下无礼!”

  苍玄扬了扬眉,朝萧子升头顶看去,道:“王爷,你瞧,当屋内有毒蜂作乱的时候,拍死了一只,只要蜂巢还在,就还有一只,两只,千千万万只。”

  随着他话音落下,珍馐楼内响起了“嗡嗡”声,萧子升和苏清羽一起扭头朝身后看去,发现一小群毒蜂不知何时从窗外钻了进来,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侍卫们当即将刀刃转向了那群毒蜂。“有毒蜂,保护殿下!”

  苍玄看着萧子升身旁的侍卫帮他驱赶毒蜂,眉眼舒展,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问道:“眼下是毁了蜂巢,还是消灭毒蜂,王爷又会如何选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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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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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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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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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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