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外袍上停留太久,
像是对这件衣服的存在一点也不意外。
然而当看到苏圆圆毫不迟疑地用匕首在衣袍上划开一道口子,他一口气没憋住,呛在喉咙里,发出了剧烈的呛咳声。
“咳咳咳”
苏圆圆被这声音狠狠吓了一跳,连忙再次转身用手堵上他的嘴。
“嘘!”苏圆圆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我的丫鬟都在外面守着,你真的要把人都引来吗”
男人没说什么,目光却是落在那件被苏圆圆划得面目全非的外袍上,眼里的疑问极为明显。
苏圆圆理直气壮:“洗过了,干净的,拿来为你包扎绰绰有余。”
他想问的是这个吗?
男人又想咳嗽了,压住喉头的痒意,
他用眼神示意让苏圆圆把手挪开。
苏圆圆不自在的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下,但她莫名觉得方才指腹下触摸到的皮肤触感感觉有些奇怪。
“上好的天葵锦,内里藏着纯金制成的丝线,最好的御寒之物,用来包扎伤口?你也真是舍得。”
她听见男人这么说道。
苏圆圆第一反应是原来这件外袍居然这么值钱吗?难怪当时苍玄披到她身上时,她便感觉不到寒冷了,被她弄坏了,那确实是有些可惜。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不对,他怎么会知道这件外袍的材质?
不等她问出口,男人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据我所知,整个盛京能穿得起天葵锦的,只有一个人。能从他手上得到这件衣袍,证明你很合他的眼缘,你为何不好好珍惜,留着御寒?”
原来他和她一样,也是为这件衣袍而感到可惜啊。
“眼缘?”苏圆圆冷哼一声,“你既然知晓我爹爹以前是抚边大将军,那就知晓武将手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大奸贼,他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构陷忠臣,包藏祸心,害得我们苏家丢了兵权,被变相软禁在盛京,他把这衣袍给了我,可没安什么好心。”
男人辩驳道:“他能对你一个『呆傻』的小丫头做什么?就不能是看你可怜?”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还刻意咬重了“呆傻”二字。
苏圆圆只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一脸“别以为我好骗”的神情。
“我爹爹虽被夺了兵权,但老虎拔了牙仍然是老虎,在军中有着不小的威信。那个人之前构陷我爹爹有谋逆之心,如今玩这一出,自然是想让我们国公府承他的情,日后好挟恩图报。”
“又或者,他担心我爹爹到了盛京会报复他,寻他的麻烦,便事先从我这里下手,让国公府欠他一个人情,如此一来我爹爹便不好再向他动手了。”
男人无言看着她,半晌才道:“.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再说了,我是国公府的小姐,我家要什么有什么,不过区区一件袍子,撕了就撕了。他能耐我何?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说出去,只怕是要笑掉全盛京的大牙。”
苏圆圆叉著腰说道,“倒是你,说这么多废话,到底还治不治伤了?不治,我可要睡觉去了,你扰了我的美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男人领教了她的伶牙俐齿,放弃与她再聊与那件衣袍有关的问题,道:“拿起你手中的匕首,放到火烛上灼烤,烤到刃身完全变得通红,然后再用这匕首,为我剔除伤口四周的腐肉。”
苏圆圆“哦”了一声,依言坐在椅子上,用蜡烛的火焰灼烤着手里的匕首。m.xiumb.com
男人靠在软垫上,衣袍被她扯得十分凌乱,束在脑后的发丝如瀑般散落在身后,白皙而精壮的身躯上沾染了点点血迹,看上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蛊惑,可当苏圆圆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时,那平凡的容貌硬生生毁了他这身气质。
可惜,可惜,若他长得再好看一些,说不定能和那位大奸臣有的一拼。心里微微一动,苏圆圆问道:“我答应让你留下来治伤,你总得让我知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作何营生的吧?”
男人看了看她那双灵动的眼眸,又看了看那件面目全非的衣袍,道:“云谏,蜀州人士,暂居盛京,无父无母,游手好闲,偶尔做些坑蒙拐骗的事,赚些小钱花花。”
“如何,苏姑娘救了一个恶人,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鉴于他之前戏弄过她,苏圆圆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鬼话。
与他说话时,匕首的的刀刃已经被火烤得通红,苏圆圆握著刀柄上前起手利落的就削掉他伤口上的腐肉,道:
“废话那么多,这个毒怎么就没把你给毒哑成哑巴?”
“嘶一一”云谏倒吸一口气,咬牙道,“好个伶牙俐齿心狠手辣的小丫头。”
滚烫的匕首一下又一下扎入皮肉里时,令整个屋子都散发著一股难闻的焦味,但在她的悉心处理下,云谏伤口的腐肉已全部剔除,从里面流出的血液颜色也慢慢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在这过程中,云谏的身子虽然因为痛疼而微微颤抖著,但他从始至终都没出声喊过一句疼。待苏圆圆抬起头来时,发现他身上和额头上都已被冷汗给打湿了。
“接下来呢?”她问。
云谏睁开眼,嗓音比之前听上去更沙哑了几分:“药。”
他只简单一个字,苏圆圆便知晓了他的意图。她将金疮药倒在他的伤口上,随后再用那外袍撕扯而成的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是出了一身大汗,但替人处理好伤口的成就感让她眉眼飞扬,心情格外愉悦。
“然后呢?”她目光灼灼看着云谏,“如此便能把毒解了吗?”
云谏已经从那足以让他失去知觉的疼痛中缓过劲来,看着眼前跃跃欲试目光清明的少女,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傻丫头。”他道,“想治好,没那么容易。中此毒者,三日内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苏圆圆吓了一跳:“那,那我去给你抓药?”
“不,我身上有一枚令牌,天亮后,你想办法带着它,去到东市『曲阳布庄』,将令牌交给掌柜,向他言明此事,他会把解药交给你。”
令牌!苏圆圆激动得险些要跳起来,她从怀里取出那枚令牌,递到他面前,道:“是它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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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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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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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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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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