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番茄、秋葵田边,是一栋有着两间房的农舍。
四周发黄的砖墙有几处碎裂,露出了里面的深棕色木板。房顶上铺着几层厚厚的稻草,一个小烟囱边停着几只鸟儿,正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这委托人的家宅可比凯恩想象中的差了太多。
“我是前天在镇子中遇到的玛顿。”假教士边走边说道,“当时,这可怜的老农夫看起来很着急。说他唯一的女儿跑丢了,我告诉他,小孩子淘气,或许晚上回到家,你就会发现她早就等在那了。”
“可是,当我昨天再看到可怜的玛顿时,我就知道,他的女儿一直没有回家。”假教士漂亮乌黑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他告诉我,镇子里的一名守卫似乎看到过他的女儿,但他并不愿意擅离职守去帮找玛顿寻找。只可惜,我不会追踪的技巧……”
听起来应该倒不是个太难的任务……凯恩将信将疑的跟着假教士走进了农舍。
“我可怜的塞西莉亚……”提到自己的女儿,这位名叫马顿·塞耶的农夫立刻痛哭流涕。
他看起来有四五十岁(或者更大?),穿着一身发黑的深绿色农夫装,脚上是一双摩的有些发亮的旧靴子,头发和胡须黑白相间,整体看上来是杂乱的灰白色。
“两天了,我不知道还要在这里等多久。自从我的妻子离开后,塞西莉亚就是我的唯一……哦,我最珍爱的塞西莉亚……她才六岁啊……如果她还在这里平安无恙,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凯恩看着房间里的陈设。不怎么平整的泥地板、掏的不是很好的壁炉、一张的稻草床、破旧的木头桌椅、摇摇欲坠的衣柜、几只满地乱跑的鸡,以及被拴在墙上的一只臭烘烘的老牛。
各种散落的种子袋和收成来的部分番茄、秋葵堆放在角落里。壁炉中一个黑漆漆的破铁壶里看样子正烧着开水。
整间房间比起他和裘卡租下的那间破屋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顿时明白,为什么老玛顿没有直接去雇佣那守卫,或者张贴悬赏请人帮忙寻找走失的女儿了。
如果要在镇子里发布悬赏,赏金至少不可少于二十枚金币。而要请那守卫的话,恐怕要花费的更多。
“嗯……那么,您愿意花多少……或者,用什么,来让我帮您找回您的女儿?”
为了不失专业,虽然于心不忍,凯恩还是勉强的提出了问题。
一旁的假教士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口,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大概是在说,你怎么能这样问呢?
“我懂,我懂!这是订金,我的全部家当!”
老玛顿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币,大概十几枚铜币,三五枚银币。
金币?那是一枚都没有。
“只要我女儿回来,这个家里的……这几只鸡!还有这头牛,您全都可以拿走!您别看这老牛老,它身子可是硬朗着呢,让它耕田,一整个上午都不用休息哩!”
梅洛妮·玛尔斯啊!凯恩表情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正在琢磨应该如何措辞婉拒这份委托时,一旁的假教士却立刻抓起那些钱币,强行塞进了他的衣兜里。并说道:
“放心吧,玛顿先生。订金他收下了。这位……强壮的先生,是一名真正的赏金猎人,他一定会帮您找回女儿的!”
“谢谢您,先生,谢谢您!”老玛顿一把鼻涕一把泪朝着凯恩不停致谢,“说实话,我曾经也参加过战斗,也是一名战士。要不是您来了,我几乎都已经决定用这身老骨头再去进行最后的一次冒险……”
离开玛顿的农舍后,凯恩没好气的指责起那假教士:“你一定从来没接触过赏金猎人。这些钱,或许还不够雇佣一只赏金猎人的狗。”
“别这么说,我看你并非那种无情之人。这老玛顿你也看到了,你不会真的忍心看他就这样被丢失女儿的痛苦折磨吧?”假教士微笑着,拍了拍凯恩的肩膀,“我相信这样的小事对一位优秀的赏金猎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那么,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那名守卫,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了?”
莫名其妙的接下这么一桩委托,让凯恩心情变得更差了。老农民丢了女儿,确实值得让人怜悯。但如果他没有足够的金币,这事就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了。
难道天底下谁的孩子跑丢了,都要我当冤大头去找吗?
然而,摸着兜里多出来的那些零钱,他又无可奈何。
赏金猎人只要收下了订金,就应该去完成委托。无论面临的情况有多艰难,或者……无论赏金的多少。
这是他一直以来在内心中坚持的准则。
他绝非一个慈悲的圣人,但却是个有原则的猎人。
“守卫那边我自会去问清楚,但天色已晚,我要回去吃饭了。”无奈之余,他只能把火气撒在身边这个罪魁祸首身上,“还有,我接下来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希望你尽快从我眼前消失!”
“你放心,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假教士眼神坚定的点点头,随后尴尬一笑。
只见他揉了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又道:
“说到吃饭,我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凯恩立刻抬起右手,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一张一合的拳头,淡淡的说道:
“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自己肚子的问题,对吗,教士?”
等赶走了讨人厌的假教士,回去到临时的家时已是傍晚。小毛炉乖乖的卧在一旁的稻草堆上,房屋的烟囱里正向外冒着炊烟。
他推门一看,原本脏兮兮的房间竟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家具、床铺虽看着依然破旧不堪,但却十分干净整洁。
裘卡正蹲在炉子旁的小锅里,盯着里面的炖菜。
见他回来,她立刻笑盈盈的冲到门口,声音甜美的说道:“欢迎回家,凯恩老爷!”
“嗯……干的还不错。”
他将欧迪从怀里抱出,用铁链将小龙锁在了床铺边,接着拿出回来路上买的几块肉递了过去。
“咦,你留两块呀!欧迪都可以吃肉,我们为什么只能吃炖菜。”www.xiumb.com
裘卡说着就要从小龙嘴里抢肉。没想到欧迪立刻嗷的嘶吼了一声,冲着女孩吐出了一小口火苗。
“哼,还发脾气,不理你了!”
裘卡撅了噘嘴,又跑回去开始搅合起她的那锅炖菜。
凯恩轻轻抚摸了几下欧迪的长满稚嫩鳞片的脖颈,安抚好了小龙。接着拿出一套衣服递给了裘卡。
“明天换上这件,我们有活干了。你那身奇怪的袍子,以后没事就不要穿出来了,省的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哇,给我的礼物吗?”裘卡高兴的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起来。
“正常人会穿的衣服而已。”
这是他费了好一阵口舌砍价,最终花了一枚金币,从镇子里的裁缝铺买的一套小伙计服装。虽不是女款,但想来和裘卡的身形应该差不多。
既然要有行动,总不能让自己身边跟着一位像女巫的家伙吧?
“你还真接到活了,挺厉害的嘛,哥哥。”裘卡挤着眼睛,推了推他的肩膀,“等干完活挣到钱,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往北走啦?”
她一边说,一边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农夫服装。
“你……干嘛?”凯恩脸上一红,急忙拦下她。
“换衣服啊,很久没收到礼物了,我现在就要换上试试!”
凯恩摇摇头。你这小姑娘,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换好了告诉我。”他翻个白眼,接着将身子扭了过去。
裘卡换上这身深褐色的伙计服装后,立刻从一个农民女娃,变成了奔跑在大街小巷送信卖报的小男孩。
她把自己黑色的秀发塞进了包头帽里,绷带包住的另一侧脸上,一颗明亮的淡蓝色右眼正一闪一闪的眨着。
“怎么样,看起来好看吗?”接着她转了一个圈,笑眯眯的问凯恩。
即使穿成这样,她竟还这么美。凯恩的心不自觉的猛跳了几下。
他皱了皱眉,觉得裘卡的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于是他用手指沾了点炉灰,在裘卡白嫩的脸蛋上抹了抹。
“这下差不多了。”他听到自己十分满意的声音。
“干嘛,现在又不用出门,你真讨厌!”裘卡哼了一声,脸上一副愠怒。
于是她也抓了把炉灰,追着向凯恩脸上抹去。两人就这样一人一把,互相都将对方搞成了黑脸。
炉火上的炖菜烧着……烧着……锅底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糊了。一旁的小龙欧迪歪着头看着两人,接着打了个哈欠,将小长脖子贴在泥地板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梦境中,出现了一片血红,紧接着,世界开始旋转,变的如火烧般的炽热。
一个朦胧又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喊:
“我不要你去!我们明明说好了,你怎么可以抢在我前面?”
他无法分辨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只是听到自己不断重复着: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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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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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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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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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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