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亲兵像提溜小又鸟仔一样,将卖报的少年郎提溜到了徐阶的官轿前。
徐阶暴怒:“谁让你胡言乱语的?”
少年郎道:“大人,这是报纸上的内容啊!皇家报社的申大人让我们这么喊的。”
徐阶问:“申大人?哪个申大人?”
旁边的亲兵耿千户说:“老爷,应该是这一榜的状元申时行。”
徐阶大怒:“我是这一科的主考,申时行的座师!我又是翰林院的掌院,他进翰林院当编修,是我的下属!
他竟敢吃里扒外,恩将仇报?耿千户,你先带着人,把街面上卖邸报的全给我抓起来!邸报乃是官家传阅,岂能随意买卖!”
耿千户领着几名随行的亲兵领命而去。
过了不到一柱香功夫,他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老爷,我们人手不足,抓不过来啊!光附近的六条街上,恐怕就有二三十个人在叫卖邸报!”
朱载圳为了让报纸卖得快,派人召集了京城里上千个没有正经营生的少年郎。
每卖一份报纸,少年郎们可以提成一文钱。这批少年郎算是大明最早的报童。
徐阶惊讶:“什么?这么多人?”
耿千户提议道:“老爷,不如您给五城兵马司下一道令,命五城兵马司全城搜捕倒卖邸报的不法之徒。”
徐阶想了想,说:“不!咱们直接去那个什么劳什子报社!找申时行!”
徐阶的官轿转向去了城南时报街,他下了轿,怒气冲冲的进了皇家报社,找到了申时行。
申时行朝着徐阶一拱手:“见过徐次辅。”
徐阶怒道:“你现在虽说升了,也只是个正五品。见到朝廷从一品次辅,为何不跪?”
申时行不卑不亢的说:“皇上之前有明旨,皇家报社上到总编纂、副总编纂,下到主编、责编、校稿、记者,皆可不跪上官!”
这条旨意,是朱载圳向嘉靖帝请的。目的在于提高报社人员的地位,让他们成为无冕之王。
徐阶愤然:“胡说八道!皇上的旨意都是内阁草拟!我这个次辅怎么不知道?”
申时行笑道:“您也说了,您是次辅。内阁的首辅是严阁老啊!是景川王找严阁老拟的旨,经皇上首肯后,司礼监批的红。
这道圣旨就供在总编纂值房呢,下官拿来给您看看?”
徐阶一摆手:“不必了!我问你,祖制规定,通政司的邸报只能在官员之间传阅。
你是吃了豹子胆了嘛?敢拿到街面上售卖?”
申时行有理有据的反驳:“其一,我们的报纸并不是邸报,皇上旨意,报纸是发行给天下人看的。既包括官员也包括普通百姓。
其二,我们皇家报社衙门直接向皇上负责,既跟通政司没有任何关联,也不受内阁管辖。
其三,向天下发行报纸,是为了广开言路。广开言路亦是祖制!”
徐阶恼羞成怒,直接将刚刚抢那少年郎的一捆十多册报纸,狠狠摔向申时行的脸。
申时行始终是年轻人,眼疾手快,他一把抓住了那捆报纸。
徐阶怒道:“你自己看看,这劳什子上面都写着什么?这是风闻言事!大明祖制,只有御史才能风闻言事!”
“谁说那是风闻言事!”门口传来朱载圳中气十足的声音。
徐阶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朱载圳。他向朱载圳投来仇恨的目光。
朱载圳道:“怎么,堂堂内阁次辅,连祖制都忘了嘛?文官就算做到三公三孤、正一品,也要给郡王行跪叩礼。”
徐阶无奈,只得给朱载圳下跪行礼。
叩拜完,徐阶问:“王爷,皇家报社在民间传播谣言,诋毁臣的声誉!”
朱载圳微微一笑:“你刚才说报纸是风闻言事。可是,你家里的二十四万亩地就摆在松江府呢!这是事实!
事情还是海瑞奏上来的。海瑞是什么人?大明最有名的大清官、海笔架!
要说清流,他是整个大明最大的清流!
他提供的事实,难道不可信?难道也是传播谣言?诋毁你徐次辅的声誉?”
徐阶气得鼻子都歪了:“王爷,可是您在报纸上长篇大论,骂臣、骂臣的儿子、骂臣的管家。臣以后名声扫地,这个内阁次辅还怎么当?”
朱载圳笑出了声:“徐阶,你一个自诩清流领袖的人,竟在松江置办了二十四万亩土地。
咱且不说土地是兼并百姓所得,还是两厢情愿买来的。就说这个数量,难道不该骂嘛?
你儿子纵容家人,为了兼并土地,焚烧百姓房屋,难道不该骂嘛?
你的旧宅管家,仗势欺人,强辱民女,难道不该骂嘛?
内阁次辅当不了?你可以不当嘛!”
徐阶被朱载圳怼得哑口无言。
朱载圳又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私下里让裕王府的朱希孝,收集王国光的隐事。又串联御史参劾他。这些事儿我都一清二楚!
你别忘了,北镇抚使陆绎跟我在东南的战场上共过生死!
怎么,就许你搞我的人,不许我搞你嘛?”琇書蛧
徐阶已是六旬老人。朱载圳连珠炮似的回怼,让他一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朱载圳命令道:“快派人把徐次辅送回府去。可别死在了皇家报社里,到时候申总编纂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随行的亲兵将徐阶抬出了报社。
不多时,徐阶在官轿中醒了过来。他心知肚明,这份报纸真要是传遍了京城、传遍了天下。他穷极一生积累的“清名”、“贤名”就毁了。
他心中暗道:大意了!真是大意了!我本以为朱载圳忙着弄邸报的事,是不务正业。
没想到,他是在拿一柄刀往我心口上捅啊!
报社之内。
朱载圳对申时行说:“申总编纂,你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你是父皇的喉舌,只要一直为父皇说话,为天下百姓说话,任何人都动不了你!”
申时行拱手:“是,王爷,臣明白。”
朱载圳又道:“你去把王锡爵叫来。我有重要的事要交托给他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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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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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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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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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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