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衍放缓马速,跟在渔翁身后,仔细观看渔翁走路。

  渔翁走得不快,在水坑或石头前面,他都会伸脚小心试探,确定脚下安稳方才落脚。

  傅衍惊叹于渔翁对周围的熟悉程度,将道路记得如此分明。如果渔翁钓鱼经验丰富,没有眼睛钓上来鱼,也并非不可能。

  渔翁看不见也听不见,唯一可能交流的方式便是触觉。

  傅衍担心冒然的身体接触会吓到对方,便放弃交流的想法,策马进城,先去见县令。

  洛江县原本是洛江边上的一个集镇,县城不大,远不如白马县繁华,连城墙都没有。

  进城之前,傅衍叫众人下马,骑在马上太过招摇。

  他又对三位同伴叮嘱道:“进城之后,万事都得小心,随时凝神观察,吃喝都得注意。还有,少说不必要的废话。”

  最后一句,他是对陆容说的。陆容紧抿着嘴,用力点头。

  他们走进城中,果然见到很多身体残缺的人,缺耳少眼的,断手断脚的。

  跟傅衍预料的不同,即便长日将尽,残阳如血,城中也没有一丝衰颓气息。跟他刚才见到的渔翁一样,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信,似乎残缺的身体对他们毫无影响。

  他们很快来到县城中央的县衙。

  县衙比较陈旧,跟周围的民宅相比,也就占地面积大了一点。

  县令见到傅衍等四人牵马走进县衙,连忙出来迎接,又叫人安置马匹。

  傅衍说他们是卫初派来的,县令打量四人一番,欣喜地将他们迎进议事厅。厅里还有几个人,都是捕快打扮。

  县令自称叫卢显扬,问了傅衍他们的姓名,又向他们介绍了几位捕快。

  傅衍见县令四肢健全,又看其面貌,长相不错,白净面皮,有几缕短须,给人一种斯文亲切的感觉。

  捕快们则个个粗憨,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分蔫了吧唧的气息,有两人还包扎着纱布。原本身强体壮、守护百姓的捕快,竟是城里仅有的失落之人。

  卢县令给众人沏茶,茶叶清香扑鼻。

  傅衍没喝,请县令介绍案情。

  卢县令说的,跟卫初描述的大差不差。大约半个月之前,城里开始有人自残。一开始他们没有重视,等到自残的人越来越多,捕快们才开始干预。

  可百姓并不领情,自残的人反而对阻拦他们的捕快大打出手。

  卢县令说完,让傅衍他们稍等,他去内室拿卷宗,上面有详细记载。

  傅衍心想,拿卷宗这种事还要县令亲力亲为,可见县衙里可用之人不多了。

  他注意到,几个捕快斜睨着他们四人,表情不太友好。

  带头的封捕快轻蔑地问:“你们几个小娃娃,学武多长时间了?”

  傅衍坦言:“少则四五个月,多则七八个月,封捕头问这个做什么?”

  封捕头没有回答,“哼”了一声说道:“上面派几个初学乍练的过来,就这么敷衍了事。”

  傅衍保持克制,笑着说:“非也。城尉并非敷衍了事,而是叫傅衍了事。在下傅衍。”

  这时卢显扬拿着卷宗走出来,封捕头气呼呼地对县令说道:“卢县令,这几个小孩才练了几个月的武,你真指望他们能解决问题?他们要真能解决,我封剑锋将名字倒过来念。”

  傅衍他们几人暗暗好笑,这个名字倒着念和正着念有区别吗?

  卢显扬赔笑:“封捕头息怒,这几位少侠或许进益很快,身手不凡呢。”

  封剑锋对县令说话毫不客气,县令反而对他十分谦和。

  傅衍听卫初说过,宴国以武立国,武官职权大、地位高,他没想到县令如此势弱,连捕头对其都不怎么尊敬。

  屋里突然有些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傅衍明白,他必须露一手,才能叫这些捕快服气。

  他拔出刀,凝聚真气,用力横斩。一道火红的刀气倾泻而出,一直飞到封捕头身旁的桌子上方。

  “能够将刀气挥洒得这么远,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傅衍收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封捕头喝茶。”

  封剑锋不明所以,端起茶杯,刚喝一口茶,却从茶杯上咬下一个圆圈。

  原来傅衍以刀气将茶杯上面一圈切断,这一手他曾见卫初使过,印象深刻。平日里他有时会练习,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封剑锋脸色微变,他知道挥出刀气,甚至以刀气斩断茶杯都不算难,但只斩断茶杯,刀气便止住不前,必须精准控制真气方能做到。

  “小兄弟这一手倒是漂亮,老哥佩服。”封剑锋的语气已经平静,不再有刚才的傲慢和气愤。

  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事不是光靠武功就能解决的,还要脑瓜聪明。你们既是县令请来的,我手下的弟兄或许不会听你差遣。我们两队人马比比,看谁能揪出元凶。”

  说完,封剑锋离开了议事厅,其余捕快也随他离开。

  卢显扬向傅衍他们道歉:“封捕头说话直爽,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傅衍笑着说不会,心里想的却是,得罪人叫直爽,不过是控制不住自己脾气的人的托词罢了。

  他明白姓封的为什么针对他们。卢县令向上峰求援,意思就是当地捕快没本事。不管外来的和尚会不会念经,本地和尚都要给一个下马威,面子才挂得住。

  保护百姓是捕快的职责,这些人自己做事不利,却为了面子,刁难前来帮忙的人,实在不会做人。

  傅衍不忿,却牢记出发时的目标,保全队伍的前提下,尽量解决问题。对于比斗啥的,他没有特别在意,不会因为别人一激就头脑发热。m.χIùmЬ.CǒM

  不过他心里还有几分自信,己方四人都不笨,难道会输给几个憨憨捕快?

  卢显扬继续道:“本来办案查人都是县尉的事,捕快也都归县尉调遣,只是前任县尉调任其他地方,县里治安暂由封捕头负责。

  “谁知县里竟发生了这样的怪事。我眼见百姓受苦,给上峰发消息请求支援。希望几位能查明元凶,解除百姓厄难,本县必有重谢。”

  屋里人少,陆容又活泼起来,对卢显扬说道:“县令放心,我们会努力做事的。”

  傅衍本想制止陆容,见他说得简短,没有夸下海口,也就罢了。

  他心里在想,怎么县尉又调走了?

  白马县是县尉调走后出的事,洛江县又是如此。

  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不再多想,翻开卷宗,查看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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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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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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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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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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