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液一起冲上宋沫的脑门,先前苍白的小脸,一瞬间变成充血的红。
她肚子上的疤痕,是剖腹产留下的?
她生过孩子?
为什么她自己却不知道?
这不是一口锅扣在她头上,这是一颗炸弹扔在了她的天灵盖上!炸得她整个人都懵了。
不止是她,顾冷源也因王阿姨的话而内心震动,但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此刻他的心里波涛汹涌,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一片冰冷,令人发瘆的冰冷。
他转过头,视线悉数落在宋沫脸上。
她的小脸,异常的红,红得好像血丝要沁破她的肌肤,从她的毛孔里渗出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她脸上的血色又慢慢消退,她的脸庞开始变白,如从未见过阳光的白纸一般白。跟着,两种颜色重复交替,一阵红,一阵白,周而复始。
她原本澄净的、根本藏不住心事的眼睛,现在蒙上了一层迷雾,里面流淌着怀疑人生的目光。还有,冤枉,委屈,难过,各种错综交织的情绪。
很少有什么事,能让顾冷源的心生出感觉。可这一瞬,看着宋沫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的心,隐隐刺痛了一下。
他眸光深沉地望着她,做了一件生平从未做过的事情。
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她的小手。
她的手指很凉,而且还微微颤栗着。他知道,那是愤怒和心寒。
他稍稍用了点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让她感受到他的力量,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然后,顾冷源的眼睛暂时离开她的面庞,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不知所云的王阿姨身上,冷瞳里写着两个字——找死。
“听好了。”他冷冷开口,浑身散发着森森的寒意,还有一言九鼎的魄力,“我不管她是剖腹产还是顺产,只要是她生的孩子,我都要;我也不管她的刀疤是在肚子上还是脸上,只要她是宋沫,我就要。我顾冷源这一辈子,只要宋沫一个女人。”
泪水从宋沫的眼角无声滑落。
尽管她知道顾冷源说的话是假的,他只是为了帮她摆脱眼前这令人无地自容的局面才这样说的,可她,还是好感动。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坚定有力的维护过她。
爷爷对她很好,不管有什么事,爷爷总是很维护她,可爷爷年纪大了,加上常年劳累让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很多事,他有心无力。
叶易川对她也很好,他曾说过:“小沫,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天也不分开。”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出国。
成长这一路,她碰到过许许多多困难,很多无助的时候,她都只能咬紧牙关自己一个人撑过去。可今天,有顾冷源在她身边,她终于不用独自面对风风雨雨了。
他,会为她遮风挡雨。
有他在,她就很安心。似乎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帮她顶着。
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忍不住终于决堤。
看到宋沫哭了,顾冷源感觉身体的某一处好似被灼伤了,他先对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是破鞋的男人、尤其是这么有钱的男人的王阿姨冰寒道:“滚开。”
然后,他凝视着宋沫,俯身轻声说:“我们回家。”
宋沫点头,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两人在一群傻眼的三姑六婆的眼球地震中,紧紧手牵手,一起上了楼。
门是顾冷源开的。
灯是顾冷源开的。
纸巾也是顾冷源抽出来的。
这是宋沫的家,但他却熟悉这个家里的一切,仿佛这也是他的家。
他轻轻地替宋沫擦拭着眼泪,动作轻柔,眸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从没给任何女生擦过眼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干这种事,可遇到她之后,他明白了两个道理——有些原则是用来打破的;有些事情是可以无师自通的。m.χIùmЬ.CǒM
宋沫勉力止住眼泪,仍带着哽咽,很委屈地说:“我没有生过孩子,你相信我。”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跟顾冷源解释。或许只是想让他知道,他没有维护错她。
顾冷源点点头,“嗯,我信。”
非常简单的几个字,却最大程度的安抚了宋沫的不安。
她昂起依然泪眼朦胧的小脸,双眼通红地问:“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你说的。”
顾冷源又只回答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跟之前那三个字一样有分量。
不,更有分量!这三个字重重地落在宋沫的心上,让她的心率好像都变了。
她说的,他就信?
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信?
被一个人十足的信任,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宋沫冰凉的手指开始慢慢回温,那是他无条件的信任给她带来的暖意。这股暖意,自心底而起,逐渐蔓延遍她的全身,她感觉,屋里空气的温度都渐渐升高了。
她的脸红了,而且还有些发烫,但这种红,跟先前在楼下被她们羞辱的红,是两种极致不同的体会。
她想捂住自己的脸,让她冷静下来,这时她才发现,她们还牵着手。
异样的情愫划过宋沫的心间,她像触电一般挣开顾冷源的大掌,低着头说:“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再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顾冷源墨瞳深邃。
他不喜欢她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的感觉,所以......他会抓紧她,风里,雨里,时光里。
倒水的时候,宋沫自省了一番,这是顾冷源第四次登门,这一次,她终于想起要给他倒水喝了。
人生的际遇,有时想来真的很奇妙。
他今天来的时候,她还在记恨他坑骗了她四百五十块,那时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老奸巨猾,坐地起价那种。
可当他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当他迎着光束走向她,彼时的他于她而言,宛若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会不会普度众生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一定能度她。
“你怎么会回来的?”宋沫把水杯递给顾冷源时,问。
那会儿,她满脑子只想着等几分钟再给他打过去,对她来说,等他讲完电话后,他能主动给她拨过来,化解她的尴尬处境,她就很感激他了,没想到,他的电话没来,但他的人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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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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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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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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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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