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怔出神,然后忽然开口道:“江小子这镜子做的不错,孤做天子如此多年,也未能见过如此清晰的自己”
放下展开的双臂,他微微侧身。
梅妃温婉一笑接话道:“是清楚呢,臣妾也是觉得新鲜让下人摆在了这屋中,江渊那孩子,时不时的就差人送点新鲜物件来,臣妾说了不要,但这孩子却一点听不进去,一股脑地往宫里送,许多吃食臣妾尝过都觉得不错,一些日常用品现在都堆积成小山了,皇主,江渊这孩子,似乎许久没进宫了”
“呵呵”李清平一笑,梅妃手上一顿止住嘴里的话,而后上其身后开始整理背面,她忽而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李清平过了好大一会才接上自己皇后的话道:“那小子,确实许久没进宫了”
“皇主,是不是江渊那孩子犯了什么错误?要臣妾说,江渊也是个苦命孩子,江澜那个木头性子皇主您清楚的很,江渊从小没了娘,教导方面肯定是不如其他人,性格有些缺陷也情有可原,皇主是一国之君,哪里有和一个孩子使脾气的道理,百官嘴巴碎,净是胡说八道厉害,遇见事情还不是江渊那孩子一点不推脱”
梅妃知道李清平的心中想的什么,当然她说的也是实话,开始江渊对天子有大帮助之时,三天两头就要宣召其入宫,江渊虽然不愿意,但并没有很大的抵触情绪,即使提出条件也是不大不小不过分,而现在李清平对其用不到了,就被搁置在了一旁,被皇后叮嘱的天子反常地沉默了下来,只是嫔妃时候,梅妃确实没有资格说出这话来,但现在,却没人能比她更合适说这话了。
“这话倒是不假,江小子心地确实善良”李清平收了收龙袍。
江渊对梅妃的态度确实很好,整个皇宫中,能让江渊放下戒心的人寥寥无几,李清平虽然有着管制江渊的手段,但让江渊心甘情愿的做某事,到现在也未成一件,他这个天子不属几人中,后宫的事儿他虽是不怎么插手,可该知道的消息却一条不漏,不过今天他妃子说江渊差人往宫里送东西的事儿,他确实是不知道,由此可见,江渊现在对他的提防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臣妾如此说,也不是为那孩子说好话”落地镜中,梅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量天子挺拔的身材,以及那贵重的龙袍是否还有皱褶,最后弯腰为其打了打袍子上的一缕长发,她再次直起腰来道:“皇主,该上早朝了,臣妾碎碎念您不用放在心上”
梅妃说这一句,也是担心面前的天子多想。
“无妨,孤还没那么小气”李清平扭了扭身子,仔细看镜子中的自己,而后他没头没脑地又来了一句:“孤不喜欢这个镜子”
“太清净”
“皇主,您.....”梅妃一愣,半知半解没能完全听懂。
“孤的意思是,孤,不喜欢看到自己老得如此清晰,脸上皱纹如此之深,状态如此之差,江渊小子净是搞些稀奇玩意,让孤这当帝王的都有些坐井观天之感”
说着李清平轻轻泄了一口气,身边的梅妃无从察觉。
“不过孤已经是四旬之人,四旬之人也该是如此模样了”
李清平话锋又一转,无奈的语气中有接受。
“.....”
在张忠祥尖锐嗓音中开始的早朝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有余,在朝中待久的老朝臣在这个时候都会选择充耳不闻心中做好接迎圣驾的准备,可新入朝的官员不明不白,多半都会被吓一跳,特别是刚拿到科举状元进入京城的年轻官员。
生在闹市,长与乡野之间的状元郎是捡了大便宜,否则这天子朝堂根本不可能会有他的一处容身之所,朝中大臣给人感觉很是庄严肃穆,让他唯一觉得好接触之人是站在最前面的紫衫官员,不过心中觉得好是好,就是太远了,他伸手垫脚,也够不到。
惹人厌烦的嘶哑高呼消弭于耳,台下百官纷纷拱手抱拳弯腰行礼,状元郎也跟着有样学样。
早在进宫之前,前来送宫服之人就已经向他讲解了动作礼仪,让他这个本是乡野村夫之人不至于在天子面前贻笑大方,随大流的结束鞠躬行礼,他第一次见到了天子容颜,也听到了其醇厚且威严的声音。
在寻常百姓心中,李清平这个帝王可以与神仙媲美,既是那种乞丐口中一天吃九个肉包子的人物,也是跪在地上求公道的之人心中的期待,可当这位状元郎斗胆抬眉动眼攒足勇气偷看天子一眼后,这在他心中二十几年筑成的高墙轰然倒塌,脸色涨红起来,他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接着由心口流转全身的苦涩蔓延开来。
张忠祥冷眼瞧了最后一排陌生面孔的神情动作,心中哑然失笑,多少憧憬朝堂的书生学子进了官家门的第一步就大失所望,比起来乡野之地,安稳之城,这贵人齐聚的京城中,唯一能算上点好的也只有肩上担着的责任和让寻常人向往的名头,至于再多,恐怕是一点不再有了,新入门的官员大抵有两个选择,孑然一身做一股清流,秉持自己节操,实力若强,或许可以走上左相的清贵路子,但这么些年来,萧平这种人也只是出了一个而已,所以入了官场的人,大部分还是走了第二条儒朱紫贵人门下的路子,这新进状元郎今日第一天上朝,张忠祥只是瞧一眼心中便大致有了结果,手上拂尘一甩,他环顾寂寥朝堂提起嗓子再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张大公公话音刚落,下方就有一紫衫之人拱手踏出:“皇主,臣有事要奏!”
李清平抬了抬眼,仍在袖袍内的手一挥“准奏”,但其实他的心中有迷惑。
“皇主,昨日夜,城楼守城将士被人打晕,城中可能进了身份不明之人,臣今日一早得到消息,还请皇主能责令相关人调查一番,以免发生问题”关书桐不想掺和这档子麻烦事儿,但事到临头又没人前来请奏,还是落在他身上。
“身份不明之人入城,巡逻武侯何在?”李清平剑眉倒竖,无人知其是否动了真怒。
“皇主,巡逻武侯大部分都被您派去了北禁军驻地,现在还没有回来”张忠祥侧身急忙小声说话,天子神色如常,倒是台下官复原职没多久的关书桐抽了抽嘴角,心中绯腹:你清高,说错话让臣子背锅,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来的。
再度拱手一礼,关书桐抬起头来道:“皇主息怒,如今巡街武侯各司其职,人手已然不够,想来是昨夜巡逻人手太少,间隔变长,这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臣没有尽职尽责,还请皇主恕罪!”关书桐简单解释了一句,将帽子扣在自己头上,既给了天子台阶下,也给巡街武侯求了情,天子神色如常轻咳一声,伸手单压在腿上,他再道:“孤倒是忘了这件事儿,大理寺的人何在?”
李清平话接的稳当,听见喊自己的大理寺一把手高西州顺势走出拱手,“臣在”
“巡街武侯与你们大理寺也算一脉相承,高寺正,这件事便交由你处理如何?”李清平的语气是提出建议,但是高西州却心中苦涩得很,低头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关书桐,后者拱手一动不动。
“臣谢过皇主信任,臣回去之后,马上着手命人调查!”还是接下来的高西州哑巴吃黄连,他手下哪里有人可用,兵部尚书都不接的活计能是简单活,先不说他对大理寺的掌控程度还没有一半,就是有,他估计大概率找不到贼人,半夜打晕将士不动手,这种人的身手能差了,他们大理寺看看尸体断断案还行,调查人这种事儿,他们是真的不在行。
“如此甚好,关爱卿,这件事便由你辅助,争取早日抓到贼人”
“臣遵旨”关书桐扭头看了一眼高西州,后者嘴角有苦涩。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李清平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京城中天天大大小小事儿不胜枚举,每件事都要他管还不得累死他,若不是这话是关书桐当着朝廷百官的面问出来,他这个做天子的随口一句“嗯”估计就给敷衍了,哪里还要找人手处理此事,问完的天子扫了扫下方众人,觉得没人说话多少有点不好的礼部尚书脚下犹豫了许久出列道:“皇主,臣也有事要奏”
前面君臣探讨问题,后边站着的状元郎心中落寞更甚,这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这金銮殿里不应该讨论些国家大事,战争民生吗?为何要聊这种话题,又有什么用?今年夏收粮食前落了“烂场雨”,地里的粟米水稻皆是黑了穗,收成更是与去年无法比较,这等民生大事不关心,也不提前筹谋,却说起了贼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难不成百姓还不如几个贼人值得关心?亦或者是说东南境的战争也不如这繁杂琐事?
状元郎注定得不到答案,所以他心中极其失望了,正在愤慨出神之时,台上的话题陡然转变了画风。
“孤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这尚书要给孤上一课?”李清平变成了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皇主,臣并无此意,不过臣也没有危言耸听”张展硬着头皮解释,事关清江南,他不可能看着事情自然发酵,最后大势不可违。
“哼!”李清平鼻子出气,心中不爽溢于言表,台下的诸多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既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由张爱卿亲自处理,至于如何解决,孤不过问”
已经近乎摆烂回答的李清平知道礼部尚书想要何种结果,但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谁家的事儿谁处理,清官断不了的问题,抛给天子,这出去走了一圈的礼部尚书多少有些飘飘然,君臣正在暗中较劲地厉害,门口的小太监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百官闻之心神一阵,天子则是目光一凝。www.xiumb.com
“喧!”
身穿普通衣物的刘玉即使没了铠甲,却依旧壮硕如牛,踏入金銮殿的瞬间,他顺势单膝跪倒在地:“皇主,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还请皇主下令!”
一段话让百官大多数都懵圈,但是刘玉却一点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本来还心中郁闷悲壮的状元郎听见这话骤然扭头,心中猜测瞬间过了几十种。
“责令,即刻出发!”李清平扫视百官,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刘玉身上,后者起身拱手两字:“遵命”之后便退出了金銮殿。
多少有些画蛇添足意味的天子莫名其妙地给百官来了一个惊喜,其中最是不解亦或者说是最是不高兴当属右相,毕竟当今天子的决策大多都要经过他们的审核,但是这次,上面的天子却没有如此行事。
目光先行收回,右相秦讣闻闷闷不乐地出声:“皇主,容老臣一言,出兵之事事关重大,若是不先定计策,恐怕节外生枝,还请皇主能够三思而行”
有人难得糊涂,有人纠结不放,秦讣闻说出这话,显然是后者,毕竟是南清右相国,他这件事一点不知道,多少让他掉了不少面子。
“右相何意?”天子缓缓收回身子,目光如电看向秦讣闻,萧平在一旁听见天子这话,就知道又该自己出场了。
“皇主,老臣觉得....”秦讣闻刚开口。站在其左手边的萧平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主,臣有罪!”
萧平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打断秦讣闻,而后便跪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众大臣一懵,一脸震惊。
南清素来很少有跪下行礼的规矩,若是有也不过是犯了大错或者是求饶才会出现的情形,至于相国下跪认错的事儿,除了江渊用小伎俩让秦讣闻不心甘情愿的跪了一次,其他时候再无出现过今日场景,何况现在跪下认错的还是以清贵出名的左相国。
“嗯?左相这是何意?”李清平声音拔高了一些,面容不解而生气,两人演的都跟真的似的。
被打断的秦讣闻看着眼前一幕先是一懵,而后忽而怒指道:“萧何辰!尔等阴奉阳违!??”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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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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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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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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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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