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州穷啊,几经战乱之地,哒哒人每年都会来光顾一下。大规模的战事没发生,小规模的冲突不断。在难熬的冬天,谁都想抢掠更多的物资,以对抗天灾难。
折家这样的军略家族,跟传世大族不一样。唐代的那些大家族,掌握着文字和当官的权利,享有地方的资源。在五代乱世,这样的家族基本都没落了。
那些兵将出身的皇帝,才不管什么仁义礼智信,你有钱抢了就是。连皇帝的位置都能抢,还有什么东西不能抢呢。
折家不一样,世代承袭府州知府的位置,管理这一地百姓乃是职责所在。对外,还要抗击异族。在诸般压力下,形成自治。
若是子孙不孝,府州这块地方,怕是早让异族人牧马了。在巨大的压力下,折家管理后人,十分严厉。
严师出高徒,虎父无犬子。严格的教育之下,折家出了不少的名将。东京城独有的纨绔,在西北这里,基本没有。彪悍的民风,哺育出来的,都是少年英豪。
折家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奢侈,今夜的烤全羊,估计就是最好的美食了。能有肉吃,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保德县的中军府衙,很破,灰暗的墙上,还有蛛网。
曹时邀请李晟在他们家落脚,李晟拒绝了。人家夫妻久别重逢,到了晚上,还不干点儿好事儿么。李晟在这里,纯属自找难受,还是回军府休息,离折美鸢近一些。
第二天,折彦颜将折家叔侄五花大绑,押解着往府谷县而去。虽然跟李晟打了赌,还是要把戏份做足。这些年,折老令公当了知府,性格缓和了不少。
搁在以前,这些小子敢惹毛他,没准都给揍十天半个月下不得床来。
保德县不大,往西门走,就是大河。这里是黄河几字行流域的右端。黄河水奔腾着向下流去,在宽阔的河面上,没有桥。
以现在的条件,要在这样的大河上建立一座大桥,很困难。大河两面,停留着船只,以供两边物资交换。
黄河的边上,用石头垒起来的河堤。黄河泛滥的时候,真的可能一发不可收拾。若是决堤,河水不按规定的路径流淌,会造成大灾难。
河堤上可见竹篓装的石子儿,乃是最简单的固堤方法。
上了船,船工诧异道,“六爷和大公子回来,怎么给绑起来了。”
折彦颜道,“不绑起来,我爹看了烦闷。”跟胡归一一样,都是战场上的伤残人士,在大河里撑船,腿脚有些不利索。
“老令公也是为了你好,六爷你们可不能怪他。”
是有些狠,但都是出于好心,折彦野懂。折老令公没少因他这个小儿子生气,从小都是打骂教育,老早都习惯了。”
船在河面上缓缓前行,这时候的水,澄澈可见影子。如果跳进去,一定会洗的清。周围山脉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后世的西北黄沙,现在还看不见。
在码头上,有些萧索,两面没有什么大型的物资交换。在这里,往来的商贾少。令商贾们垂涎的,乃是更远的良马。哒哒人和辽人占据更为广阔的草原,对大宁限制战马的输出,大宁一直缺马。
府州上面的丰州,乃是产马地,此地深深为两国垂涎。为了马匹,每年机会都会来一次战役。如果让府州的折家人训练出更多的精锐骑兵,在几字圈儿内,会很麻烦。
哒哒人起源于夏州,其后偷袭银州得手。战略向西进发,在贺兰山脚下,建立了兴庆府,成为哒哒国的首府。
这里,哒哒国驻扎着左厢神勇军司,监控东面的折家军和南方的永兴军路。
在西北,各类坚固的堡寨存在,哒哒人占不了多大的便宜。但每一次,例行的劫掠,必不可少。哒哒人借此来磨练后代的血性和勇气。一个名族,若是断了传承,那才真的可悲。
府谷县的地势,东高西低,在黄河西岸,是一片片的良田,农人们正在劳作。
在西岸的驿站处,领了几匹马,众人翻身上马,走在青石板上,马蹄声叮当作响。府谷县的城墙高耸,有军士在城墙上警戒。城门口,有人挨个对进出的人们排查。
府州城的人,都认识折家兄弟。“五将军回来了。”折彦颜点头,进了城,直奔折府。
折家的院子很大,发展这么多年,开枝散叶,分为好几房。一个家族要想生存下去,就得有严格的家法,固定的管理制度。
如今,折可求折老令公任府州知府。折府的大家长,乃是其弟折可久。留在家里管理家族的弟子,都没什么出息的,才当家主。折家将门中,多数的子弟,都从军,以军功著名。
折家占地广,里面却并不奢华,只是简单种植了些花草。亭台楼阁,也很是普通。只是正院角落里的那颗树木,遮蔽了天空。折家正如这株大树一般,庇佑了府州人上百年。
院子里的人进去通报,折可久走出来,看着五花大绑的折彦野和折知刚,“没事儿就好了,这怎么还绑上了呢。”
“久叔,不绑上,我爹怎么会消气。”折可久叹了口气,“你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都成家的人了,还这般乱来。”
不多时,院子里凑足了很多人,有人眼里流泪。一个中年妇人低声喊道,“鸢儿,你过来。”
折美鸢和李晟战的实在太近了,周围的人都有些好奇。折美鸢看了看李晟,很不好意思的走了过去。
她拍了拍折美鸢的肩膀,“丫头,你去东京,都不打一个招呼。他们的事儿,让你爹去操劳就好了,你去有什么用?”wWW.ΧìǔΜЬ.CǒΜ
这一次,还真有大用,折美鸢拉了一个能人回来。
折美鸢见旁边的女孩哭的厉害,“嫂子,你哭什么,我哥又没事儿,他现在,活泼的很。”
对折知刚,折美鸢现在彻底没有好脸色,对这个嫂子,更是不待见了。当面,就说她软弱,有些大惊小怪。
折母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鸢儿,那个少年是谁,怎么跟你们一起来了。”
李晟上下左右打量着,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样。他打量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打量着他。他的眼神儿,别人怎么看,都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
“东京来的一个朋友,在东京,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来西北游玩的。”
即便面对母亲,折美鸢都有些说不出口。折母拉着折美鸢往后面走,夏侯家的女儿缓缓跟上,一步三回头。
折可久道,“你爹在知府衙门,如今被契国使者催讨物资,正烦闷的,你们回来的不是时候。”
这个问题不解决,还真是够烦闷的。朝廷大嘴一张,就让府州赔偿契国损失。如果那么容易的话,折彦野就不会带兵去抢辽人了。
折彦颜笑道,“在气头正好。”
越是气头上,对折彦野就越生气,惩罚必不可少,打的赌,便是赢了。李晟苦笑,折彦颜还真是好赌,一心想着要赢。
折知刚颇有些自残,“对,五叔,我们现在赶紧去找爷爷。”
折可久看着这对叔侄,吹胡子瞪眼,怎么就那么想不开,一心要送死的样子。
李晟提议道,“折家主,折少主流连东京的繁华,滞留不归,而且还在青楼寻欢作乐,家法是不是能管到他?”
折知刚怒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去了青楼,明明就是你••••••”
李晟呵呵一笑,“去一次青楼,我还是请得起的。”折知刚看着远处泪眼婆娑的少女和顿时停住的折母和折美鸢,一时间欲哭无泪.
“月儿,我没有去青楼啊,这个小子,他诬陷我。”
折母皱着眉头,“你们哪里寻来的朋友,品行如此不端。”折美鸢气鼓鼓地看着李晟,为了“陷害”自己的大哥,李晟把自己的形象都先毁了。
这边,更为夸张的,一个女人跳了出来,狠狠捏住折彦野的脖子,“你个负心汉,亏我这么担心你,居然在东京城里寻花问柳。”
折彦野怒喝道,“你个婆娘,要打,先给我把生绳子解了。”六爷媳妇委实彪悍,“解就解。”她竟然真的要去解绑,然后上演全五行。
李晟简直惊呆了,他们说过,折大将取了个厉害的媳妇,可没想到如此彪悍。
折可久面色难看,“魏氏,还不快快住手。兄长现在正在气头,你们这样一打,是要把他往死里推么?”
魏氏面色一软,松开了手,恶狠狠道,“这件事儿,咱们先记着,以后找你算账。”
还好,没有把斯文丢尽。折可久看了看始作俑者,“这位是••••••”
折知刚道,“一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就你这样的卑鄙小人,也想娶我的妹妹,真是痴心妄想。”
一个大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众人诧异地看着折美鸢,折美鸢面对这些探究好奇地眼神儿,狠狠道,“折知刚,你就是一个混蛋。”
折知刚愕然,这话,不是该说李晟的么,怎么突然自己中枪了。折美鸢转身,去了后院。折母皱着眉头看了看李晟,然后追了上去。
这一次,两败俱伤。李晟只好无奈地做着自我介绍,“东京李晟,见过折家主,还有诸位叔伯兄长。”
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对折美鸢的事儿,折可久无法插手。“阿况,去通知令公,就说六爷回来了。”
折府离府州府衙并不远,才盏茶功夫。少年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家住,令公说,先让他们跪在祖祠里,回来再收拾他们。”
折可久看了折彦野,“听到没有,还不去祖祠跪着。”
没人邀请,李晟不好进入祖祠。折彦颜道,“李晟,这一次可算你输了。”李晟都没有见到折老令公,就莫名其妙的输了,“六叔,我认输,十万石粮食,三万头牛羊,一定兑现。”
就当是聘礼了,反正折美鸢,除了他,也不会嫁给别人了。
折可久纳闷,“什么三万头牛羊,十万石粮食?”折彦野笑了笑,“就是契人索要的赔偿,这位大金主准备帮我们出了。阿况,你再去一次府衙,告诉令公。就说,辽国索要赔偿的事儿解决,从东京传书的人来咱们家了。”
折知况一头雾水,只好照常把话给带到。折老令公听了这话,立马往折府走,走的飞快。
进入院子,大声道,“先生,先生在哪里?”
众人纳闷,先生,家里哪里来的先生。折可求把大厅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先生,“老五,你莫非诓骗我回来。老六这一次惹了这么大的祸,不好好教训,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折可求怒道,“三万头牛羊,十万石粮食,真是好胃口。”他转头看向折彦颜,“老五,从东京来的先生呢,人在哪里?”
折彦颜面色尴尬,指了指李晟,“爹,他就是从东京给你捎信的人,还有,他能解决赔偿的事儿。”
折可求仔细打量了李晟,很是探究的观察,一脸的不相信。本以为,有那般洞察人心之人,会是一个老者,谁能想到是这么一个少年。
李晟的眼睛很有神,波澜不惊,行了一礼,“折老令公,东京李晟,在此有礼了。”
折可求讶异,“真的是你?”
“折姑娘来东京,我恰好相助一二。这件事儿,对于其他人很难,对童枢密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折可求点头,说的八九不离十,定然是李晟来信,“你认识童枢密?”
李晟摇头,他只是根据脑海里的历史,来推断。折可求又道,“你说能够解决契国使者想要的粮草,又从何说起?”
这里的环境,似乎不对,李晟看了看周围,有些欲言又止。这就是荐言荐策了,必须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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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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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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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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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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