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们这一营的人,往东京城来,而且很快得到了照顾。呼延将军乃是名门之后,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有为非作歹,事后不问因由,肯定会遭到严惩。抢掠百姓的事儿,不敢干。有雄心勃勃的营指挥使,奔赴附近州县,通过剿匪来获得补给。
这跟朝廷的禁令想违背,可呼延将军打包票了,只要你们不犯国法,这条禁令,他替他们扛着。虽有罪,的确罪不至死。这是天灾,天武卫驻地被淹,他们来不及请旨枢密院,只好临机决断,保存天武卫的实力。
剿匪当然不算什么犯国法,干得好了,还能得到朝廷的嘉奖。没有粮草,贸然攻打盗匪,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儿。盗匪的战斗力弱,可并不是泥捏的。人若是发起狠来,谁都会很可怕。庞指挥的第三营,算是幸运的了。
可是饥饿,太难以忍受了,士兵们忍不住往外跑,打算去河里摸两条鱼,又或者去粥棚里喝上一碗稀粥。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实在忍不住,还是去了。捧日军的军卒,对他们很是照顾,一来二去就谈开了。
捧日军的军士无比庆幸,“咱们捧日军的头上,还有王使君,他的面子好使,往户部和兵部催一催,咱们的饷银就下来了。”天武卫的军士十分羡慕,自己的饷银还没有影儿,对方的就已经到手了。文官集团,比武官集团有权利多了。王诏便是以文入武,朝廷有些人不待见他,在此等事儿上,还是不曾刁难。
“发了银子又有什么用,如今粮价上涨,官银未涨,咱们吃了老大的亏。”说道这点儿,捧日军更加得意了,“前不久,府尊大人剿灭了明教逆徒,得了朝廷的嘉奖。王府尊有先见之明,将所有的赏赐,都换成了粮秣,咱们所以不缺粮,还能匀一些救助百姓。
禁军上四军,开封府尹王诏亲辖的捧日军,比其他三军,有更多的优势,“还是你们日子过得好。”捧日军安慰道,“你们也别灰心,听说山东和江南闹腾地凶,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着呢,还愁没有门路。”
造反的农民的确没有几分战力,禁军不会害怕。可听说山东聚集了不少豪杰,那可是不是好热的。战争,都有不可避免的意外。怕死的,也就不当兵了。天武卫还是很消极,“除了你们捧日军,还有三军,能不能轮到我们,还真说不准。咱们呼延将军的脾气,你们应该都知道。”
呼延将军为人没得说,就是太耿介,得罪了朝中不少人。枢密院,兵部尚书,侍郎,都不太待见他,连带着,天武卫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建功立业的机会是有,可是上司不给机会,那也是白搭。与捧日军的同僚聊天,把自己弄得更加郁闷。
人郁闷的时候,就容易上火,火苗蹭蹭乱窜,还无法发泄。这就是李晟说的所谓时机,他再一次来到天武卫的营地。这一次,没有人拦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谁还会理会他。小孩子比较占优势,只需要吃很少的东西,就能活下来。
没人迎接,李晟径直走进庞严的营帐。仅仅两日功夫,庞严就饿得不成样子,真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庞将军,您这是。”庞严费力翻身坐起来,有气无力道,“李兄弟,你来了。”李晟从怀里掏出一张饼,“你吃点东西吧,我跟你说点儿事情,没有力气可不行。”
庞严抢过饼,狼吞虎咽起来,他啊,比军士吃的还要少。李晟忙给他递了一碗水,深怕他噎死。吃了东西,才有些力气,“你找我何事?“李晟嘿嘿一笑,“我有一笔大买卖,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兄弟,你这么小,居然就坐起来生意,可我一个军官,哪里会做什么生意。”这还真是一个愣头青,“无本买卖,你有人,我出主意,咱们合伙干一票,你觉得这么样?”这是要当绿林劫道么,庞严眼神冰冷,他实在没想到,李晟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邪恶的想法。琇書網
“大丈夫,便是饿死,也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儿。”李晟纳闷,禁军军官,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就他接触的捧日军和天武卫,真没有什么恶习,可是东京城里对禁军的传言,直接是飞扬跋扈,欺压民众,罄竹难书。
看着凛然正气的庞严,李晟觉得自己很远,“庞将军,我说的这桩买卖,顶多算是黑吃黑,咱们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黑吃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呼延将军说了,如果能够剿匪获得物资,那是最好不过了。
庞严讶然,“开封府王府尊,已将府中的盗贼剿灭一空,哪里还有盗贼存在。”“明面上的没有,可不代表暗中的没有,东京城里的黑暗势力多着呢,现在就有一家为非作歹的。”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儿,抢起来,真的不用丝毫心里负担。
天武卫这几日真的很难捱,如果不找点油水,真担心手底下的人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要等水退去之后,才能回天武卫的驻地。就算回去,估摸着也得忍饥挨饿。东京城遭遇了这么大的水灾,水退之后,事儿多着呢,要想一下子要到粮饷,哪有那么容易。
李晟早就给他们设下了套子,让他们放弃继续吃庞家庄的老本,就只剩下替他报仇这一条路可走。都是双赢的事儿,说不上谁坑了谁。
庞严有些动心,“你说说看,什么买卖?”东京城里的汴通帮,你有没有听过。庞严愣了愣,这个帮派,在东京城里存在很久了。直觉告诉庞严,汴通帮不好惹。就连他们的呼延将军,都不愿惹这样的地头蛇。
李晟很奇怪,大宁禁军上四军,居然会怕汴通帮!庞严很是担忧道,“汴通帮不一般,它背后有了不起的人。”东京城里了不起的人有很多,惹不得的大神不少。一个帮派,能存在这么久,没人罩着,不可能生存这么久。
“你太小心了,这上面,只是一个分堂,他们搜刮了附近百姓的物资,惹了很大的名分。我们若是将他们打劫了,返还一部分给百姓,没人说我们的不是。”
“这样的话,咱们就得罪了汴通帮,若背后的大人物找我们麻烦,该如何是好?”庞言害怕牵扯到庞家庄,鲁能没来庞家庄,也是忌惮这一营官兵。
都到了这个份上,李晟岂容他后退,“这方圆数里,有粮食的地方只有两处,第一处,就是开封府救济的粮食,捧日军控制中。这一处粮食,你们不敢动吧!”
要是敢动这处粮食,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同室操戈,会彻底沦为叛军。天武卫军也不敢去截捧日军救济的粮食,虽不同队伍,却仍有同僚之情。即便饿死,也不敢去动开封府救灾的粮食。
庞严义正言辞,“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岂不敢那些不忠不义之事儿。”李晟劝道,“将军息怒,我只是打了个比方。除了这一处,剩下的一处,便是汴通帮分堂,从百姓的手里抢夺来的粮食。天武军要度过难关,只有靠这些粮食。”
李晟说的没错,天武卫的军士若是知道山上有粮,岂有不动手之理。他们早就憋着一股火,就算庞严不同意,只要李晟轻轻一点拨,他们绝对会去山上找汴通帮的麻烦。
这个小子唇枪舌剑,要说服一群饿着肚子的大头兵,易如反掌。庞严问道,“你既然能煽动士兵,又何必来找我。”李晟笑道,‘团伙作案和个人作案,有目的作案和无组织作案,哪一样的成功率高,将军一定想的很明白。”
庞严突然明白,在自己走入河边临死搭建的药棚之时,就已经落入了李晟的算计中。这一发现,让他遍体生寒,大宁曾经有在兵事上特别厉害的神童,可这般算计人心的神童,一个都没有个。
或者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神童,应该换做妖孽。庞严沉声道,“你有什么计划,都说出来吧。“李晟问道,”若你的军士饱食,休息好了之后,能不能战胜山里的汴通帮众。”
“我需要知道汴通帮有多少人,有什么优势?”这些问题,龚安早就查探清楚了,“汴通帮分堂九十三人,又五六人带刀剑,一两人带重型武器,其他人都是手持木棍。”
五百对一百,精锐对混混,庞严只说了一句,“摧枯拉朽。”这不是大话,李晟接着道,“咱们要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城隍庙里有两个致仕大臣,开封府工曹,还有一个麻烦的京都御史。
御史那张嘴,可是铁斧铜刀,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天武卫的呼延将军,日子绝对不好过。“呼延将军可再也承受不起朝廷的攻击,你若不能解决这个问题,这笔买卖就作废。”
计划早就想好了,“咱们当让要指定一个正当理由,如果不是你们驻扎在庞家庄,他们估计早就在这里洗劫了一番。有汴通帮的人妄图混入你们军营,你带人抓捕逃犯,攻入城隍庙,谁跳不出不是来。”
“汴通帮搜刮的粮草,乃是你们的军粮,你们顺利将军粮追回,汴通帮的鲁能,偷窃军粮,罪大恶极,斩立决。”李晟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吓了庞严一跳,“你跟鲁能有仇,要这般陷害他。”
“他砸了我的店铺,抢了我的粮食,你说该不该害死他。”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小子,惹上了这么一个人,肯定寝食难安。“我没有权利乱杀人,最多不过将他抓起来。”
消息一旦传开,汴通帮背后之人就可能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鲁能拿下,并且以绝后患。李晟冷冷道,“你这么得罪了他,还想独善其身,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一位将军,没有杀伐果断之心,留着鲁能,等着事后来打官司么,即便此刻的理由找得再合理,凭借东京城里的官官相护,翻案不过反掌之间。李晟追问道,“你若是下定不了决心,我不会明着参与。我怕他事后报复,你若不怕庞家庄被报复,尽可以对他网开一面。”
庞严觉得头脑冒汗,李晟说的在理,他现在完全被架在火上烤,进退维谷。不答应,手底下饥饿的士兵或许不用挑唆,就会跟山上的汴通帮发生冲突。零零散散的行动,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发生冲突,就是给呼延将军招惹麻烦。天武卫都指挥使的位置,朝廷里有很多人盯着,若上面来了新的将官,他们这群中层军官将面临着洗牌,能不能继续任职,全看对方的心情。
现在摆在眼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拿出庞家庄的全部存粮,供这一营官兵度过难关。有粮有食,可以正常操练,士兵不会出外惹事儿。等水退去,开拔回驻地。可这么干,庞家庄能不能熬过去尚且是未知之数。
第二条,只有按照李晟筹谋好的路子,与汴通帮分堂为敌。可见汴通帮得罪了,背后的大佬,要是追责起来,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李晟并不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你听听外面的动静,还是早些决断的好。”
外面的士兵已经商量着,要去哪里找些吃食,他们实在忍耐不了饥饿。这是一营好兵,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去山里寻食物,而不是祸害乡里。将士兵饿成这个样子,营指挥使庞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沉声道,“说出你的计划,这事儿我干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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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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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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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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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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