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层,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现代的高楼,在这时候的人看来,的确是神迹。旅游的时候,去古城,只能看见一小段。如今日这般,见到了东京城的全貌,不震撼才怪。南薰门外来的车辆和行人很多,得出示凭证,依着次序进城。
离开了柳家庄繁杂的事务,李晟决定给自己好好放一次假。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先领略一下古城的风光。在城门小吏处交了凭证,马车缓缓走入城中。大街很宽,中间的路,没有行人。从皇城宣德门,经州桥,至内城朱雀门,再通南薰门,这条直道,乃是御街,皇帝出行,旁人越界,乃是大不敬之罪。
往来穿着薄衫的行人,在店铺面前讨价还价,到处都是商贾的气息。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映入眼帘,古玉,铜镜,粮店······应有尽有。更有蒙着薄纱的女子,在脂粉店挑挑拣拣。这时候搭讪就不要了,会被当成登徒浪子。这里是外城,充斥着市井小民的朴素气息。达官贵人们,多居住在内城。
邹桐的家,在汴河西边的西水门附近。开了一家小的药店,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错,邹林坐堂,正在替人诊脉。平安堂里的学徒,出来帮忙牵马,“师公回来啦。”坐了许久的马车,李晟腿都麻了,从车上一跃而下,丝毫不在乎什么形象。秋沫儿仔细打量着每个人,想从眼睛里,看出他们的个性来。琇書網
学徒搀着邹桐下了马车,周围的人都微笑致意,“邹先生回来了。”邹桐微笑地跟他们打招呼,亲切地询问他们的病情。李晟很是佩服邹桐,这么多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邹桐有一颗真正医者的心,在西水站稳了脚跟,并且得到了邻居的尊重。
平安堂的前面是药店,后面是居住的厨房和院子。东京城里的店铺,都是这样的模式。后院对着另一户后院,应该是一家布坊,挂着五颜六色的布条。飘来的化学药剂,让李晟抽鼻子。西水门这地方,门槛低,轻微的工业都在这里。
这条路段,统一的一层小楼。只有蹲在院子,仰头看天空中的高塔。李晟指了指金碧辉煌的塔身,“那里是什么地方?”邹灵儿欢快地给李晟解惑,“东京城里四大寺之一的大相国寺。”
大宁较之前朝,已不怎么崇佛了,但人需要信仰,很多人希望得道成佛。他们的祈愿,养活了寺庙里一干僧人。祈愿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内城里达官贵人的愿力,足够支撑着,建立如此金碧辉煌的寺庙。何况,大相国寺乃是皇室直属的寺庙。
但愿此处听不见大和尚的念经声,李晟不是泼猴,但觉得那声音,就是紧箍咒。佛语很有哲理,李晟却更愿意听市井的声音。譬如对面院子传来的吆喝声,“浓了,浓了,加水,加水,水多了,多了,哎,你怎么干活儿的,知不知道用点心思。”
秋沫儿笑道,“这是一个干练的老板娘,对伙计有些严苛。”李晟耸了耸肩,哪儿能从一句话就推断出一个人的性格来的。“你不信是吧,咱们打赌怎么样?”
“不赌,赌来赌去,都是我输。再说,你一个丫鬟,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赌的。”跟李晟待久了,秋沫儿越发不拘小节,旁边邹灵儿暗自咂舌,这个丫鬟如此的彪悍。“对了,你的下属安排地怎么样了?”李晟和秋沫儿总是会说一些灵儿不懂的话,让她觉得好遥远。
“给了银子,让他自己找地方去了。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的话,还怎么当我的下属。你眼光不错,他还有些本事儿。”这两个人的较量一定很精彩,秋沫儿能赢,已经折服了龚安,只是秋沫儿还很挑剔。
对李晟的到来,女主人觉得有些为难。邹夫人对邹林道,“相公,晟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人,可就是太跳脱。灵儿跟着他呆久了,那性子······”这个担忧,确实存在,李晟将人往沟里带的本事简直无与伦比。就连他身边的丫鬟,都不是安分的主儿。
“不用担心,爹都安排好了。”邹夫人在东京住了几个月,心态发生了变化。在长桥集的时候,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在东京城来了,希望将女儿教导成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子,然后在城里寻上一门好亲事儿。邹林不忘叮嘱,“你不要瞎琢磨,爹的脾气可不好,他将李晟当成忘年交来对待。”
吃过晚饭,坐在门口,看形色匆匆的人群。城市比村庄有规律的多,人们从这头来,到那头去,绝对不会横冲直撞。横冲直撞的,多半都是图谋不轨之人。在瓦房上,行走如飞,李晟是想不到的。可就在黑夜的灯火里,有影子在暗夜里飘过,李晟眨巴眼睛,又不见了。
莫非眼花了,不应该啊,李晟的眼神儿很好使。可是四下张望,再也看不见丁点儿的踪迹。“沫儿,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影子。”秋沫儿指指地上,“这些不都是影子么。”
匆匆归家的人们,被灯火拉出长长的影子,一个赛着一个长,“灵儿,进来了。”李晟跟着走进院子,邹林将平安堂的大门封上。从水井打了沁凉的井水,冲脚之后,进入了左边的房间。
秋沫儿有些羞赧地跟进来,李晟奇道,“你不去睡觉,跑我屋来干什么?”“邹夫人说,我是你的丫鬟,理应跟你一个屋子。”邹夫人态度不友好,李晟感觉出来,可并没有说破,“你在这里睡吧,我自己找地方睡。”
李晟敲响了邹桐房间的门,“邹爷爷,你睡了么?”邹桐起身开门,“没呢,你小子不睡,跑来跑去干什么?”李晟尴尬道,“秋沫儿不是我的丫鬟,她只是想来东京城见见世面的。”
邹桐懂了,“去让她跟灵儿一个屋,就说我说的。”在这个家里,凡事儿,邹老爷子说了算。柳太公就没有这么的霸气,儿孙厉害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李老爷子更是如此。
“邹爷爷,我今天就在你屋睡了,咱们爷俩唠嗑唠嗑。”邹桐拉他进来,“行,正好,我有好多事儿要问你呢。”一路上,其实问的不少了,但李晟心里的那本百科全书,永远都不会有明确的答案。
“你还记得水泥配方么?”李晟点头,“记得啊,您问这个干什么?”“那水泥,应该对巩固河堤有好处吧。”当然有好处,用水泥加固的河堤,能抗住很强的压力,不容易决堤。
邹桐点了点头,“明天,我带你去汴河转转。”邹桐要配方,李晟会无条件给,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哑谜。“东京城里,有很多人,咱们惹不起,你不要瞎惹事儿。老夫知道你不怕事儿,可闹得太僵了不好。”
瞧瞧李晟都干了什么,天明山涧里烧死了几百个盗匪,柳家庄保卫战打死了百八十个明教徒。这个小小身体,蕴藏的是一个凶神。
李晟呵呵一笑,“邹爷爷,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没想过让我以恶制恶?”邹桐的脸上,完全没了慈祥的大夫表情,满是煞气,“你若是能整治这些人,我当然同意,不过,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在邀请他的时候,李晟就知道了。邹桐当然不会害他,李晟恰恰很郁闷,需要狠狠发泄一下,所以就跟着来了,“今天瞧了瞧,没碰到什么恶人。”
“恶人难道会把恶这个字写在脸上,你听?”李晟凝神静听,屋外传来很渗人的呼喊声,“虎儿,我的虎儿,你回来啊,娘想你了。”有粗狂的凶狠声音,“丁德,把你的疯婆娘拉回去。我劝你还是卖了铺子,回乡下去,不然,迟早会进大牢。”
这个声音消失后,李晟正要发问,邹桐却打了个嘘声,示意李晟继续听。一阵疯狂的刺击声响起,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杀了你,杀了你,杀死你们。”
李晟的寒毛都竖起来,这人不知道有多大的仇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这是疯了,还是有深仇大恨未报,现在正准备报仇行动。
再次开口发问,邹桐还是一个嘘声,李晟又凝着耳朵听。脚步声很重,声音彪悍凶狠,“明日,那姓铁的,再不交钱,我必砍他两根手指。”“你砍他手指,有什么用,他不是有个闺女么,咱们······哈哈哈。”
这便是首善之都,万邦来朝的东京城么。黑夜里的黑暗,比漆黑的幕布还要深沉。李晟觉得听得够多了,收回注意力,不去理会这些黑暗,“邹爷爷,您这是自寻烦恼,回头,我让梁工头来给您修葺一下屋子,保证什么噪音都听不见。”
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才听到了这么多的丑恶。邹桐叹了口气,“听都听进去了,现在想忘都忘不掉。”住进院子的时候,邹桐便选择这间临街的房间。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要是让年轻人听到,肯定被吓一跳。
李晟不属于年轻人的范畴,所以他表现地很镇定。上了心的事儿,除非将事情圆满解决,不然怎么也放不下。李晟不是超级英雄,不会变身。“你若是不愿意惹麻烦,那就算了吧。”
这前言不搭后语,先前告诫李晟不要惹麻烦,这时说他怕麻烦。邹桐让他做的事儿,的确都是麻烦事儿。“开封府呢,他们怎么不管。”王诏的口碑不错,不可能只会剿匪,不会治理民生。
开封府在东京城里,并没有那么得力,邹桐只是不断摇头,看来,对开封府不报什么希望。
李晟已经想到,开封府的水很深。可是没想到,刚一接触,还没来得及体会,意象中的好心情,就在这个夜里,败坏干净。
他以为自己不会上心,可是这个夜里,脑海里老是“虎儿,虎儿”的声音,如同恶鬼一般缠着他,吓得他冷汗淋漓。第二天,邹桐告诫李晟,“出门的时候小心些,有人贩子抓小孩,像你这般俊俏的,最是惹人觊觎。”
这绝对是故意提起,“那个丁虎儿的,也是被人贩子拐走,女人才发了疯,男人的豆腐摊子维持不下去了,是不是?”邹桐指了指门外,自己去看。
丁家豆腐铺子,在对门偏一个位置,在门口,坐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嘴里不停嗫喏着,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李晟打心里听出来了,虎儿,虎儿。
丁家铺子的男人,一副哭脸的看着女人。这么个情况,也没人上门买豆腐,深怕沾染了晦气。孩子被人偷了,女人疯了,男人扛不住,家散了。这样的结局,在那般发达的通讯世界里,都有发生。
有人走遍大江南北数十载,白发横生,为了寻找失散的儿子。被很多人欺骗,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孩子的生命轨迹,再被拐走的那一刻,都跟他们没有瓜葛了。他们本来可以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
李晟曾经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那些丧良心的人。如今见到了这样一幕,心里被激荡起了热血。他返身走回平安堂,“什么时候的事儿?”他需要知道这件事儿的详细信息,才能想出,从哪出入手。敌人会是什么组织,强不强大,怎么才能找回虎儿,将犯罪者绳之于法。邹桐猜中了李晟的性子,外冷内热,不可能假装不知,一定会插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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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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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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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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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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