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发话了,如果他龙七敢踏入凉州半步,杀无赦。

  我的手下说了,如果他龙七敢来,让他站着来,躺着出去,让他知道由男人变成太监是什么滋味,还要用最钝的刀子。

  “你呢?”枭狼问我,嘴角微微抽了抽。

  “我不见他,连看一眼都不愿意。”我沉着脸冷声说,虽然嘴里经常咒他,恨不他早死早下地狱,但真的要我下手杀他,我觉得我又没恨到那个程度,他又没坏到要我非杀他不可的地步。

  龙七当日他这般做,是因为秦厉恶意中伤在前,只不过拜堂之前,我有向他解释,并且问过他,如果接受不了,就在拜堂前休妻,但他说不介意,他说自然信我,让我对他好生感觉,准备日后好好爱他,好好做他的妻子,但结果他却这般待我,我心中无法不怨,要我日后再跟他把酒言欢,门都没。

  “你怨他你就去骂他一顿,如果你恨他,不如痛痛快快打他一顿,甚至将他千刀万剐,为什么就不见他?”

  “不想见就不想见,没有什么理由,今天已经不早,我叫小伊带你去歇息,这几天你想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带你去游玩,我们凉州虽然不是一国国都,但繁华热闹却不输任何一座都城,吃的、喝的、看的都不错。”

  我对他笑着说,笑得温软淡雅,因为我也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太凶巴巴了,他枭狼不是龙七和秦厉,他没有欠我,反倒我拒绝了他那么多次,对他心中有愧,我不应该将对他们的气撒在他的身上。

  人恢复了平静,言语自然柔婉了很多,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冷静,情绪失控的情况并不多见,枭狼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只朝我微微点了点头。

  从后花园回到寝室,一夜好眠,许是这样发泄了一通,心情舒服了很多,许是多年的习惯使然,我每天都习惯很早起床,梳洗的时候,小伊告诉我,枭狼已经守在门口,这家伙起得倒早。

  梳洗完毕,我娉婷而出,他站在大树下看我,衣袂翻飞,发丝飞扬,明明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但在晨光中有让人不敢逼视气质,浑身散发出超凡的气度与风采。

  “怎么那么早?昨晚睡得不好?”我笑着走近他,小苗、小伊将精致的早点摆在桌子上,淡淡的香味弥漫在这个清晨。

  “嗯,好长一段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有一段时间是太兴奋太高兴,以致睡不着觉,但后来是焦虑,五内俱焚,日夜不得安生,无论怎么强迫自己都睡不着。”

  “你病了?要不要我请大夫给你看看,我们楚府有几个大夫,医术都很不错。”五内俱焚听着怎么就那么骇人,我上下打量着他,从外表看倒什么都看不到,表情淡淡的,眼神淡淡的,如一锅没有放盐的汤,总觉得寡淡了一点,以致我想捏一下他的脸,让他增添些许表情。

  “这是心病,药石无效,我自己调理,所以这次过来凉州散散心,叨扰大小姐了。”从认识他到现在,这家伙都比较霸气粗犷,像今天这般文质彬彬对我说话,十分少有,让我突然为自己昨晚的粗暴感到不安。

  “怎会叨扰呢?反正我也没有人陪,你来了正好,刚好陪我解解闷。”冷凌风忙娶亲,云清忙生意,就算是有时间,也得陪云娘,这有家室的人,也还得避点嫌,牧歌要训练狼云军,现在手下很得力,把我要干的活都抢着干了,弄得我天天清闲得不行,白天不是练武就是看书,晚上不是弹琴,就是煮茶发呆。

  明知道这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过一天就老一天,但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去阻止,也想不出干点什么事,让自己活得更精彩一点。

  以前难得有一天空闲的时候,巴不得像小鸟那般飞出凉州,好好游玩一番,现在每天都有很多时间剩出来,我却没有到外面的闲情,除了狼云军所在的村寨和楚府,其他地方都引不起我的兴趣,也刚好借陪枭狼这机会到处去走走。

  我们一早就出门,早上爬山,他提出跟我比赛,我欣然应邀,以前我经常跟冷凌风比,后来长大了,我们就不再比试过了,不管是比武功,还是比爬山,所以这一路疾驰,勾起我不少年少的回忆,心情出奇的好,他看到我笑,平淡无奇的脸竟然变得无比生动。

  我比他快几步登上山顶,这并不是因为我比他厉害,而是我熟悉地形,知道往哪里走没有障碍,知道那块石头够坚固,说到底是我占了便宜,上到山我们额头挂着晶莹的汗珠,但山顶的风很大,一会汗水就没了,整个人干干爽爽的,我感觉很久没这般酣畅过了。

  下午在山脚旷野溜达,空气带着野外的甜香,让人的心一点点静下去,这中感觉真好,他说累了,就随意倒在地上躺着,虽然我也想这般做,但总觉得这般不够好,毕竟男女有别。

  晚上他提议游湖,我没有反对,泛舟湖上,淡淡的月色洒下一片柔波,来往的船只传出歌女轻灵的歌声,让人感觉这夜特别美好。

  我一边煮茶,一边听着,自己很就没有这般闲适了,枭狼不时说说外面的奇闻,他似乎去过很多地方,知道的东西不比冷凌风少,听得我神往不已,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娓娓道来,伴随这湖中的风,让人似乎醉了一般,下了船,他走在前,竟然说想在柳堤岸走走。

  但走着走着,我才发现他走的这条路,我与龙七曾来过,记得那天,就是在不远处那块大石头附近,龙七将我拽入暗处,然后——

  “这里太暗,人又少,要不我们往那边走吧。”我提议道,其实这条路我不想再走,虽然已经能坦然面对所有流言蜚语,但曾经的过去,想起我还是堵心。

  “这里人迹少,空气特别甜润,就在这里走走吧,反正都来了,走走也无妨,不会怕我吃了你吧?”听到他这般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我跟龙七去过的地方,我这辈子都不去吧?

  “走了一天,有点累了,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吧。”他对我说,说完偏偏在那块大石头坐了下来,他这样一坐,让我与龙七那晚在树丛中的一吻就很鲜活地浮现出来。xiumb.com

  “前面坐吧,前面的那块大石头大很多,坐着应该很舒服。”我说。

  “就这里吧,前面那块大石头发着光,估计很滑,坐着估计不舒服。”他说,这是什么理论?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跟着坐了下来。

  “漫云——”他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轻柔地如夜晚的风,袅袅地入了心,让我的心无来由麻了一下。

  “什么事?”我问。

  “如果我是——”

  “如果他向你——”

  “还没什么事了。”坐下来之后,他显得心绪不宁,唤了我好几次名字,然后说了几句话,但没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似乎喉咙突然被人掐住,说的话一下子就断了,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恨不得用手打开他嘴巴,让他痛痛快快说。

  “我们走吧,万一被人看见,又以为我在这里勾搭男人了。”这凉州哪都是人,并且哪个人都认得我,早制当年啥琴艺大赛,啥祭酒会我就不出席了,弄得很多人看着我的背影都能喊楚大小姐。

  “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又是一个嫁了一天,品尝了一夜雨露的弃妇,有些好事者会以为我耐不住寂寞,出来找男人野合来着,毕竟这地方那么暗,也适合男女野合,我们走吧。”

  我笑着站了起来,这话冒出来之后,我才觉得有点不妥,野合,一夜雨露这些词怎能从我嘴里那么自然地说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有些凄凉寂寥,枭狼坐在那看着我,愣神了好一会。

  走出外面,繁星满天,璀璨耀眼,今夜月正圆。

  回到楚府,沐浴完毕,躺在床上,但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其实自从被休之后,我也没有多少晚睡得甜香,我披着衣服往外走,不曾想竟看到正在门外徘徊的枭狼。

  “你又睡不着?”我问。

  “嗯,睡不着,心空空的,所以随便逛逛,但不知不觉就逛到这里来了,你要睡不着,我们聊聊。”他对我说。

  “不了,已经很晚了,我也倦了,你也早点睡吧。”我礼貌而客气地对他说,他伸出手似乎想拉住我,但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嘴巴动了动,没有言语。

  回去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竟然是中午,自从我被龙七休弃回来之后,小伊她们就不再叫我起床,以为我睡得多,人就会忘记所有事情一般,梳洗完毕,小伊告诉我,枭狼在外面。

  “他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我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外面。”这家伙不会昨夜一晚都睡不着吧,他不会对我还有意思吧?

  “昨晚睡不着?”走出去果然看到他。

  “睡着了,不过醒得比较早。”他说,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似乎不看多几眼,这辈子就不能再看一般,这样的眼神让我有点害怕,我禁不住将目光移开,不敢与他对视。

  “今天想去哪里?”我问他。

  “你觉得凉州有什么好地方,你带我去就是。”他说,我正想着要带他去哪里的时候,一头红发的红狼冲了过来。

  “老大,你真的回来了?想死我了。”红狼像一团火那般朝枭狼冲来,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这家伙还像小孩那般长不大,果然被枭狼狠狠敲了一下脑勺,说他该找一头母狼来管管他了,红狼听了,竟然脸红了,这家伙腼腆的样子,倒真的很可爱。

  结果这天我们身边多了几头精力旺盛的小狼蹿来蹿去,晃得我眼花,不过中午枭狼在红狼耳边耳语了几句,结果饭还没吃完,这几头狼就消息得无影无踪了,我问他们去哪了?枭狼说去找他们的母狼了吧。

  白天我有时去看狼云军,就叫府中的侍卫带着他到处逛,但结果他什么地方都不去,晚上我有时跟他喝酒,有时跟他对弈弹琴,发现倒志趣相投,旗鼓相当,枭狼在楚府住了一段时间,而我这几天心情也挺好。

  枭狼在冷凌风大婚前三天走了,那天晚上我设宴款待他,他喝了很多很多,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衣服全被酒浇湿了,而我似乎也喝多了,一是冷凌风和小欢终于成亲,我替他们高兴,也替哥哥高兴,第二他们成亲了,我想起自己大婚,心中委屈,不知不觉也就喝多了,有了几分醉意。

  “起来了——”看到枭狼躺在地上,我俯下身子去拉他,现在天气还冷,总得叫醒他,不能让他这样过一夜。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但脚还没站直,人又倒了下去,我忙拽住他,但结果我没将他拉起来,但被他猛地一拽,整个人跌在身上。

  我忙挣扎要爬起来,但他的手却突然环住我的腰,死死将我禁锢在他身上,我正想一手肘撞开他,但他却痴痴看着我说:“云儿,跟我回去,我们回家吧。”

  不知道是对上这般痴痴的眼神,还是听到他这句话,我愣住了,就在我愣神的瞬间,他的唇覆了上来,轻轻吮吸着我的唇瓣,火辣而肆意,这感觉怎么似曾相识?

  我一走神,他舌尖已经撬开了我的牙齿,霸道但又不失温柔。

  怎么这感觉那么熟悉?我睁大眼睛,竟然忘记推开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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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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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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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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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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