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破庙大殿内,一场激烈的争吵正在上演着
“庞文绣,某随你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待着可不是为了当土匪的!
何日你才愿发兵攻打越州?
某的内应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如此贪生怕死,你当真是那巨寇庞勋的从子?某看你是那王龟的从子才对!”
一个暴躁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显然已经受够了在山中蛰伏的日子。
“白兄稍安勿躁,庞某却不是为了消遣你,只是这王龟老儿迟迟不发兵,秋粮征收也还没结束,越州地方民怨尚未至顶峰,此时起事,胜算太低。”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安抚道,谢兰一听见这声音便仿佛被庞文绣结实的臂膀环抱住般,有种从未享受过的安定感荡漾在心里。
“你次次都如此说!某已然等了快三月了,却没见你这都虞侯的兵马在何处,怕不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主意?”
暴躁的声音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陌刀往地上一拄,金石交击的声音刺得躲在一旁偷听的谢兰仿佛被火烫了般缩了缩手,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有些担心那白澄会对庞文绣不利。
庞文绣却纹丝不动,大马金刀地坐在残破的木雕佛像下,看都不看白澄一眼,慢条斯理地说:
“那沙陀飞虎子李克用与康承训都未能摘得某的首级,徐州南面行营招讨使‘狼帅’戴可师三万兵马在都梁被某杀得片甲不留,你这越州百人将却敢多次小觑于某,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的剑利,某的剑也未尝不利!”
越说到后面,庞文绣的声音便越大,虎目一横,将手中长棍猛地敲在地上,须发飞舞好似雄狮睥睨,不怒自威。
而随着庞文绣一声大喝,大殿周围冲出一众手持各式兵器的山匪来,喊杀震天,十几名弓手举起梢弓,眯眼瞄准了白澄等一众牙兵,只要庞文绣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们射成刺猬。
白澄与牙兵们围成一圈,一致对外,这般阵势看得他险些抓不稳手中陌刀,喉头滚动之下不由得有些后悔这般轻易朝庞文绣发难,现今已然是有些进退维谷了,可若是向庞文绣就这么低头服软,恐怕自己是再难服众了。
两相僵持之下,大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只要有人率先发难,这两伙人便要在起兵前先火并一场了。
最后还是庞文绣率先举起手示意弓手们收起弓箭,随即他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包围住白澄等人的部众问道:
“白兄不是想看某的兵马吗?这便是跟随某转战淮泗,南下两浙的健儿!不知可否让白兄满意?”
白澄冷汗直冒,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双手抱拳低头赔礼道:
“都虞侯当真英雄!白某也是一时心急,绝没有与都虞作对的心思,那王龟老儿与某有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怒火攻心之下做出蠢事,还望都虞侯体谅一二,白某保证绝不再犯!”
“对喽,白兄休要心焦,做大事急不得,待王龟老儿逼得越州处处皆反,才是我等用武之时,且在会稽山中等他发兵进剿即可!”
庞文绣心知火候差不多了,这伙骄兵悍将已然被自己压服,但此后还需要他们为自己冲锋陷阵,不能就这么杀了,于是出言安抚道,算是揭过了此事。
“那白某便静候都虞侯佳音,若有差遣,莫敢不从!”白澄把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瓮声说道。
在庞文绣故意示弱设局之下,白澄等一众牙兵主动发难,却是入了他的彀,这下大殿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偏厢中偷听的谢兰也安心地拍了拍胸脯,心说庞郎当真是英雄,这般威风!
随即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苹果般饱满的脸蛋一时间又飞上了红霞。
而此时的大殿内,白澄等人退出去后,矮脚汉子王晟便迫不及待地走到庞文绣身前问道:
“为何不趁此机会除去白澄?都虞侯分明已拿捏住了此人的命脉,只要一声令下,便不再有隐患......”
庞文绣举手制止了王晟的发言,他叹了口气说道:
“若某还如在淮上时那般拥兵上万,某早把那白澄斩了狗头以儆效尤,但此番逃亡两浙,身旁仅有三百余兄弟追随,想要打下越州,便不得不仰仗这白澄在越州牙兵中的关系
更何况义军缺少兵甲,没有白澄这些甲士充当矛头,临阵便要折损更多兄弟,故而在拿下越州前,都不可除去白澄一众。”
王晟听得庞文绣的感慨,也是悲从中来,咬牙一拳砸在大殿内一人合抱的柱子上,恨声道:
“若将军早听我等之言,断不至于被康承训轻易击破,白白成就了那沙陀飞虎子的凶名,可恨!可恨!可恨!!”
王晟一连说了三声“可恨”,大殿中其余经历过柳子寨大败的众人也都心有戚戚,垂头丧气一言不发。m.χIùmЬ.CǒM
庞文绣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王晟说:
“自古成大事者必遭劫难,我等大难不死,于这江南之地觅得一线生机,那康承训平了徐州便遭朝廷贬为一州司马,圣人天子昏庸至此,各镇节度断然不会如先前那般精诚团结,一齐进剿。
只要我等拿下越州进逼余杭,苏常,席卷两浙,截断江南漕运,想必留在中原的兄弟也会一齐起事,到时便是燎原之势,这李家天下,早晚归了我等!”
王晟也收拾了心情,抱拳向庞文绣主动告罪道:
“末将念及战败之事心神不宁,在营中扰乱军心,还请都虞侯责罚!”
庞文绣笑骂着踹了他一脚说:“那便罚你刷马三日!给某好好地喂马,到时打王龟还得仰仗这些金贵的畜生。”
说完后他走出大殿望向阴沉的天空,伸手感受了一下逐渐落下愈演愈烈的雨点,扭头问众人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月廿八。”王晟回答道,他拄着自己那面转战千里的长牌,有些出神地看着殿外的雨幕。
“最多还有一月一旬那王龟便要发兵,都警醒些,把兵器擦拭好了,休要做那临阵方才磨枪的蠢事送了性命!”
庞文绣嘱咐了两句,最后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转身回偏厢内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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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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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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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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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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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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