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沈清默默看着两人认亲成功。
泡泡在哭着质问,为什么在她死之前,从来不告诉她,他是她父亲。
泡泡记得这个“共情”里的男人,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叫她:“小妹妹。”
有时候还会轻佻地吹一声口哨。
她总是扭过头,后退一步表示抗拒,不应声。
她知道来找妈妈的人,没几个是有道德的。
她因为对母爱的贪恋,总会偷偷跑到那条巷子,出现在妈妈附近。
她有时会被巷子里的“客人”瞧见,在这种情况下,她都是闭嘴、扭头、跑。
越过其她站街女,掠过花花绿绿的灯牌,她跑到大街上,再跑回那个小小的“家”。
她不敢打扰“外婆”,总是偷偷溜到床上蒙起被子,睁着眼、闭着嘴巴流泪,怕发出声响。
段更看得出泡泡眼里起了雾气。
她眉头没有舒展过,仿佛在用风雪裁破碎的衣裳。
段更想抱住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人的形态。
他下意识翻转脑袋,看向自己头上的顾沈清的脸。
顾沈清无奈,把段更抛给了泡泡。
泡泡连忙接住,一改之前的敷衍。
段更忐忑道:“我不是故意……这是我和你妈妈当初商量好的,我那时候一天打三份工,又总被拖工资。
后来你病情加重,要吃特效药。
屋漏偏逢连夜雨,你妈的前台工作被人穿小鞋,失了业。
她没学历,之前做前台的那家酒店,因为经理给她穿小鞋,她的人力资源档案上被做了标记,到处找不到工作……
后来她遇到了一些人,就……走了歪路。发现后,我和你妈吵了一架……”
“那时候你还没有记事,而且后面几年下来,我老的特别快,所以你不记得我的脸也正常。”
“之后我和你妈分开了,我们俩分开住,她住你知道的那个地方,我住我上工的地方,你住房东婆婆家里……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这样能维持这段关系,还是怎么的……但做了就做了,选择了就选择了,都把你生下来了,总不能不负责吧。”
忽然,他激动了起来。
“但我没有嫌弃她!我不会嫌弃她,我也不能嫌弃她……都怪、都怪我没用!”
明明骷髅头是不会流泪的,可泡泡摸着,却比往常的要凉。
顾沈清没有插嘴评说。
毕竟自己的是非之过自己都不能理清楚,何况别人的。
如果,他还是那个逃出雾村后,一帆风顺的天才少年,他大概会觉得这只是一个“可笑”的感人故事。
毕竟,大学变故前,他也明朗过,胸中有万点乾坤,认为干一番事业、赚钱很简单,再过两三年,他就能用肩膀撑起一个家。
可有些事经历过了,人随之“更新”,他再也不敢嘲弄他人。
要知道,父亲的债务,他还了七年。进鬼戏前,刚刚还清。
回想起签订协议时,他好像抱了必死的决心?
不!不!
他还有母亲…母亲在等着自己回家。
他还有陆应次,陆队在等着他一起交任务……
san值不断变动着,加加减减,最后回到了原来的数值。
【姓名:顾沈清
san值:12】
一番思绪下来,顾沈清把注意力转回两人跟前。
段更和泡泡两人叽叽喳喳的,段更头骨上一滴一滴砸着泡泡并不饱满的眼泪,像残旧的珠子,串连不起。
顾沈清保持着沉默,这时他没有再让自己陷入以往的情绪。
多变的时刻,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的理智,顾全大局。
喜生宴的玩法是保护万阳歌,可现在顾沈清只有两个怀疑对象,那就是向陈兰敬过酒的两个女人——陈芬和万招娣。
之所以怀疑这两人,除了她们突然详细到户口本的出场,就是两人身上一直没有出现黑气的“怪像”。
纵观其他宾客,身上都有或深或浅的黑色气态状物体,排除这些不可能就只剩她们了。
可如果,怪物是万招娣怎么办?
“……”
“泡泡,你对你妈妈的感觉怎么样?”
顾沈清看着葛阴端来一大红盆的“神水”,摆在祭台上开始奉香,轻轻问道。
“还好吧……我都死了一次了,没之前那么讨厌她了…”
顾沈清嗤笑:“嘴硬!”
“你问我感觉有什么用?我现在就算叫她妈,她也看不到我。”泡泡抱着段更,不顾形象坐在了地上。
“而且现在的她明显比我记忆里的年轻很多,说不定……也许不是同一个人呢…”
她说不清话里话外是遗憾,还是庆幸,声音依旧带着哭腔。
祭台上的香被点燃,几缕烟飘散空中,就像指间的月光散落在秋日圆缺里。
顾沈清抿了抿唇。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姑姑杀侄子,泡泡老妈是夺我守护者性命的怪物…”他暗暗宽慰自己。
祭台前,葛阴上完了香,正准备把将陈兰怀里的万阳歌抱走,进行“洗生”。
这时,坐在下桌的陈芬突然站了起来,开口道:
“兰兰姐婆啊,孩子只有你一个人的祝福怎么够呢?不如让在座的都上去祝福一下阳阳吧!”
“你说是不是?”
声音带着莫名的诱惑力,像是搁浅船只上的海妖,打开人前的潘多拉魔盒。
顾沈清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陈芬身上突然出现了无数黑气,仿佛占据了浑身器官,把血液当做无垠之海。
这种离谱的、突然插手的要求,按葛阴老太婆的性子,是不会答应的。顾沈清心想。
毕竟原本的规矩是,孩子浸几秒“神水”后,就捞出来,当洗生成功了。
如果按陈芬的说法做,一人来一勺,那不变成了水滴石穿的“山羊逼供法”?
如此险恶用心!
然而——
“好啊!”葛阴利落地拍了拍手掌,爽快答应道。
陈芬在村子里的风评并不好,甚至总被别人骂晦气,可她的提议葛阴竟然同意了!
作为母亲的陈兰不懂自家姐姐为什么突然出声,她担忧地看着那个可以放下三四个婴儿的塑料洗澡盆。
盆中的热水散发着呼呼的热气,仿佛一伸手就能沾上一层水雾。
陈芬听到葛阴同意后,笑眯眯的:“有了这么多人的祝福,小阳阳肯定能健康快乐成长的~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大官,回来孝敬您老人家呢~”
她捂嘴嬉笑:
“在大家的桌上,不都还剩几个空碗吗?反正也干净,上去勺些神水,给阳阳洗洗~”
陈芬话音刚落,其他宾客纷纷自觉排起了队,仿佛唯命是从。
顾沈清分明地看到,黑气像太阳烧焦剩下的灰烬一般,开始密密麻麻布满陈芬的脸。
她身上最黑的地方,是她的肚子,仿佛形成了一个迷雾的漩涡,想要吞噬什么。
其他排队的宾客,身上的黑气犹如火焰一般,熊熊腾动着。
“……”
春秋替换,渐轮。人心变幻,莫测。m.xiumb.com
秋风乍起,严,以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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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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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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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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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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