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月光透过窗纱,越过屋内扭曲蠕行的阴霾,覆盖住床榻上静卧的身影。
细密的咀嚼声才响起,又很快戛然而止。
“你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清癯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来人下意识转过身去,月光照映在她的身上,衬出女子姣好绝美的面容,正是淮娘。
淮娘低下头,这才发现床上睡人的地方只凸起了一团棉被。
而那个本该已经被她杀死之人,此刻竟完好无损站在她的面前。
吕渭捋着须从屋外走进来,陈元放仿佛阴影一般,无时无刻不护卫在他身侧。
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要想从刀尖上救下陈秉礼,除了劫法场,剩下的办法就只有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小小一座临安县,还有什么比一县父母官被人杀死在县衙更大的轰动呢?
何况也是这位昏庸糊涂的县令,屈打成招要害自家夫君的性命。
这就是淮娘今晚出现在县衙的原因。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人意料,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某只老狐狸的圈套,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饵,目的仅仅是为了钓出幕后之人。
淮娘不察,当真一脚踩了进去。
察觉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淮娘也不甚恼怒,只是用目光静静盯住吕渭。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你,屋外还有三十余衙役,待老夫一声令下,火箭就会将这间屋子覆盖,你若是束手就擒还有几分生机。”
吕渭的心中也是感慨。
面前娇滴滴的小娘子,谁想竟会是残忍杀害王家一百余口人的修士。
寻常修士,只要还未炼炁圆满,肉身便是他们的桎梏,手段再玄妙,一旦肉身被灭,阴神也就成了无根的浮萍。
所以修道士斗法,首重藏住自己的肉身。
吕渭也是深谙这一点,才定下了计,如今屋中都是干燥易燃的物件,一旦点燃屋子,眼前的修士断无逃脱出去的可能。
然而淮娘对这一切却好似置若罔闻,眼里只有面前的县尊。
“杀了你,只要把你杀了,夫君就可以回来——”
气氛在女子喃喃声中变得诡谲。
“嘶!”
陈元放隐约感到不妙,猛地站出一步挡在吕渭的面前,同时将手中一柄解秋剑挥舞得好似圆球一般密不透风,不敢有半分大意。
二人的交手只一回合就分出了胜负。
陈元放阴沉着脸,腥稠的血液顺着剑身一点点淌下来。
受伤的并非是眼前的女子,而是他这位浸淫宗师境界十余载的一流高手。
只一回合,自己就败下阵。
方才解秋剑上滴落的鲜血,则是来源于他右胸前一道险些将人撕裂成两半的伤口。
对方没有什么高明的武学造诣,只是从身体中长出了一条鞭刺。
那条鞭刺的速度奇快无比,凭他的眼力都只能捕捉到一道虚影。
陈元放跟随吕渭多年,也见识过一些修士的手段,本以为以武道宗师的手段,又占了先手打后手的优势,对付一个丧失理智的修道士自然是手到擒来,却不想甫一交手就落入了下风。
一种不妙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吕渭算尽了一切,唯独漏算了一点,身为武道宗师的陈元放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下。
强点在身上几个重要穴位,暂时止住了流血,陈元放心中已经生出退意。
“君载公,我暂且拖住她,请您先去往安全的地方,我也好放开手脚与她做过一场。”
心悸过后,陈元放也顿生出见猎心喜的念头。
这些年养尊处优,况且武道宗师之间如若不是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很难真正分出胜负,他都快忘记如此命悬一线的感觉。
死生之间有大恐怖,若是能够勘破这一关,或许自己的武道之路还能延续上几寸。
陈元放心中已有决断。
“元放,多保重!”
自知留下来也是累赘,吕渭也不拖泥带水,深深看了一眼这位自己视若老友的落枫谷弟子,头也不回踱步朝屋外逃去。
而就在说话期间,面前的女子身形又有变化。
身躯轮廓就像是某种树木,粗短的脚是树干,长满触手的身躯仿佛树冠,黑色的鞭状触手四下飞舞,带着狂放的力道将触及的一切全部粉碎。xiumb.com
“都得死,你们这些伤害过陈郎的人都得死!”
陈元放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竟是整个人不退反进,一式落花有意荡开鞭来的触手,硬生生向着肉团中包裹的女子身形跃起。
“哞!”
眼看就要被刺中,淮娘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吼,无形的声波漾开。
本该刺中异形的一剑突然停住。
“爹爹!”
面前的少女怯生生地看向自己,眼中是说不出的委屈无助,好似一只人畜无害的羔羊。
“你已经害死过骊儿一次,还要杀死我第二次吗?”
陈元放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陈骊,正是他那被波及死于江湖恩怨的独女。
明知这是对方施展的幻术,可心中的愧疚让陈元放无论如何,都不忍向记忆中巧笑倩兮的少女出手。
时机稍纵即逝。
下一刻,数条触手伸出将陈元放贯穿,包裹缠绕的严严实实,就要送往面前异形的巨口。
点点黑色的涎液滴落在地上,散发出来的异香仿佛使人失去痛觉。
陈元放望向面前正伸出双臂,欲拥抱自己的少女,苦笑一声终于放弃了抵抗。
“骊儿,为父这次,来陪你们母女了。”
待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吕御史想来已经逃出生天,这个世道需要他那样正直的人,自己忙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终于可以躺下歇歇了。
意识渐渐模糊,可就在陈元放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之时,忽然有一道刺目的金光将他从绝望中拉出来。
“孽畜,受死!”
降魔杵的虚影在陈元放视野中越来越大,在怪物惊天动地的哀嚎里,一柄利器狠狠地贯穿淮娘臃肿庞大的身躯。
翩翩似谪仙的少年道人从如意梭上落下,手掐道诀,周身有数道宝光萦绕。
------题外话------
出了点意外,下午去医院久了点,昨天晚上的更新挪到今天上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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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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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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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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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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