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用茶。”
净圆和尚面带微笑,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犹豫片刻,陈庆之并未端起茶盏,而是伸出食指就着滚烫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符号。
“净圆禅师可知此印?”
话语间,陈庆之目光死死盯住净圆和尚。
“此为卍字,意为吉祥万德之所集,乃是过去佛陀所持心印,然自四万三千会元以降我佛证得无上正等正觉,佛门所持心印便成了黄印。”
心知肚明对方为何问出这个问题,净圆和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施主可是在疑惑,方才顿悟时所见种种可怖异象?”
“禅师如何知道。”
心头猛地涌现一种可能,陈庆之神色顿时激动起来。
“施主不妨猜猜,自法正禅师建立定光寺,可有几人在佛前受了那醍醐灌顶之礼?”
未曾想,僧人竟将那怪诞恐怖的景象称为醍醐灌顶。
“十人?”
陈庆之随便猜了一个数字。
“非也,如施主这般佛缘深厚者只不过七人耳,如今尚还在世的唯有你我。”
净圆和尚摇了摇头,肯定了陈庆之的猜想。
“小僧未出家时,也蒙幸佛祖感召,受过那醍醐灌顶之礼。”
“净圆本不过庸人之资,却从此有了过目不忘的记性,任何书看过一遍即可熟稔于心,复读三遍即可精进本义,未及而立已是连中三元。”
“后弃官礼佛,六年便精通本部经典,受师兄弟抬举做了这定光寺的方丈。”
“念此种种,皆是源于昔日一瞥一悟。”
“施主尝言,佛祖可有过害小僧之心?”
“况且如果小僧没有猜错的话,施主此番顿悟也是受益匪浅吧。”
“我……”
听完净圆和尚的解释,陈庆之这才猛然发现自己内功心法一栏,已经小成的长春不老功赫然改为了长春不老神功。
不过是多一个神字,品级却径直升了一阶。
橙色的心法啊,就连雍国武林大派药王谷的镇派绝学,也不过是紫色品质,纵使接下来得不到什么有关修炼的线索,他也着实不枉此行。
“施主可曾度过玄门那位真君所著道经?”
见陈庆之若有所思,净圆和尚捧起面前苦茶抿了一口,笑眯眯继续说道。
“兖州府有两家香火不错的道观,闲暇时在下素喜借住清修,对观中供奉的玄牝普化真君也算有所耳闻。”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
“吾常闻,非人勤以求知,乃知者勤以求人也。然吾知其谬。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其刻深无情者,如鹰犬逐兔。”
“玄君所言,字字珠玑,只可叹昔日变故,玄门这部无上经典遭人恶意损毁,如今所余不过此四十六字。”
净圆禅师不由感慨,身为一个正经受戒的和尚,却对玄门经典侃侃而谈,也是异端。
“施主方才经历种种便应了此话。”
“佛祖慈悲,将自身智慧传授予众生,奈何众生孱弱,无法领会其中正觉,反被智慧所逐,遂又借云游僧之手赐下法宝护道。”
“这盏长明古灯除了庇佑远行的游子,还能破除知见障,唤回觉悟者迷惘的真灵。”
“净圆只是凡夫俗子,不过是借了佛宝威能,不敢贪昧寸功。”
即便净圆和尚不说,陈庆之也能猜出桌边这盏能将他唤醒的青铜宝盏,自然便是传闻中有着莫大神通的长明灯。
按照对方的意思,佛祖并非妖魔怪异,只是祂所赐予的知识无法被身为凡人的自己理解,才在濒临崩溃之际,将其扭曲成不可名状的存在。
见陈庆之还有些许疑惑,僧人复又伸手指了指对方面前的茶盏。
“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
“依如此盏,看似无一物的茶汤中,是否也居了八万四千世界,施主喝下茶水,那边被毁灭的天地众生眼中,施主所行又是善事恶事耶?”
“阿弥陀佛,佛祖并非不仁,只是芸芸众生太过藐小,故而就连这份善意都很难接受罢了。”
双手合十,净圆和尚低诵一声佛号,不再言语,只留陈庆之独自回味。
禅房中无半点人声,唯余长明盏豆大的灯苗辗转明灭,在少年的眼中映出淡淡琉璃的光彩。
许久,耳畔忽有瓮翁暮钟声传来,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香客下山,寺中僧人用斋的时候。
“大师,弟子欲留寺中诚心礼佛,不知有无缘法?”
缓过神来,陈庆之诚恳合手向净圆和尚发问。
然而净圆和尚却仿佛看透对方的心思,合手浅笑一声婉拒道。
“施主若是求佛法,藏经阁中诸般要义,皆可自取;若是求神通,定光寺终究不过禅宗分支,只怕要让施主失望了。”
“我也有一偈愿赠予施主:佛法大海浪中行,一念霞光破无明;功德圆满达彼岸,法无定法自然成。”
言外之意,却是寺中并无甚么修行法门。
少年若是求神通,倒不如专心研讨佛法,以期有朝一日自成正果。
倘若陈庆之没见过那日仙人遮天蔽日的姿态,没见过妄觉中佛祖威严如狱的法相,或许就被对方说动。
可是既然见过天上逍遥自在的超脱真仙,他又如何情愿忍受平凡愚昧的了尽残生。
此刻,陈庆之发现自己与净圆禅师有了根本的分歧。
对方以为佛陀是一种境界,是一种心境智慧层面的圆满,当你拥有和佛祖一样高深的智慧,自然也就证得无上正等正觉。
陈庆之也仔细感受过对方的气息,只是有些粗浅功夫在身的凡夫俗子。
但前世他是亲眼见证过仙人的存在,模拟器也因此多开辟了参属一栏。
由此可见,无论真仙还是佛陀,都和武林传闻中的先天高手一样,是可以通过修行成就。
甚至某种意义上,对方不过也是生命层次更高一些的修行者。m.xiumb.com
……
踏上通往山下的石阶,陈庆之再三谢绝净圆禅师相送的好意。
或许是已经在兖州府一遍又一遍接受过现实,少年对于定光寺并无修行法竟也没有太过失望。
他也没想到那位住持会这么好说话,不仅将长明盏交到自己手中,任由他探寻其中奥秘,更是直言自己与佛祖有缘,邀请他到禅房交流佛法心得。
托大和尚的福,自己居然触类旁通,成功将长春不老功推衍成一卷橙色心法。
可惜那盏长明灯虽说模样讨喜,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一盏普通的青铜古件,难怪坊间传的这么神乎其神,也没有达官贵人强取豪夺。
陈庆之依稀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但又无法忆起究竟是何事,只得摇摇头加快脚下步伐,生怕胡府众人等自己急了。
身后,净圆禅师深深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口中喃喃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祈盼他日重聚,施主还是施主。”
手中,那盏长明古灯烛火微颤,微风拂过,支座上蝠翼破烂的半人半兽发出吱嘎的声响,仿佛就要活过来一般,在如墨夜色中更显得阴森悚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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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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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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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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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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