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御医跪倒在地,几乎把养心殿跪的满满当当。
无一人敢抬头。
生怕自己做了那个出头鸟,被拖去菜市口的就会是自己。
小狐狸危在旦夕。
薄鹤临一刻也不敢耽搁。
见御医跪倒之际,他周身的气势便沉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发怒之际,却见他袖子一甩,沉声道,“都给孤滚去外头跪着。”
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低头退出殿门,就怕自己走慢一步,那把砍头刀就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只是今日陛下态度奇怪,以往陛下若是有半点不顺心,那他身边的人,不论是谁,必然会遭殃。
怎的今日的陛下这样好说话?
莫不是陛下想独自一人送走小狐狸,事后再找他们这群庸才算账?
跪在殿门外的御医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后果,先后打了个寒颤。
“汪禄海,你也出去。”
侯在一旁的汪禄海闻言躬身退下。
跟在新帝身边两年,若不是他察言观色能力强,早该死够八百遍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殿外,薄鹤临终于回过头看向躺在龙床上,鲜血淌了一床的小狐狸。
‘阿娘说过,若想化作人形,需要找一心意相通之人,相互取下心头血饮下后,方能化作人形。’
昔日小狐狸在自己脑海中说的话跃出水面。
薄鹤临掀袍单膝跪在床边脚踏处,眼看着小狐狸胸口起伏的越发微弱,他先开衣袖,就见他手肘见贴着一张铁片。
这是他偶然间获得的万年寒铁铸造而成的软匕首,平日里就贴着他的手臂,遇险时能保他一命。
小狐狸不是九尾狐,更不是猫,没有九条命。
她只能活一次,若是这次失败,那便是天人永隔。
心口一滞,薄鹤临看了眼小狐狸,手指在她的肉爪上轻捏,“晚晚,你可信我?”
‘……阿临?’
失血过多的裴晚晚迷蒙间就听耳边响起男人的说话声。
她努力睁开双眸,就见男人已经褪下龙袍,拿着匕首正在心口比划。
“晚晚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薄如蝉翼的软匕首,锋利程度却比天底下最好的铸剑师所打造的宝剑更甚。
刀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就见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白皙的胸膛滑落,最后顺着块垒分明的腹肌,隐入亵裤间。
裴晚晚想说心头血不一定要这样取,咬一口舌尖也行。
但她失血过多,早已没了力气多说话。
鲜血染红了薄鹤临的半片身躯。
哪怕伤成这样,他也未曾吭一声。
比起身躯上的疼痛,他更不想看到小狐狸离开自己。
方才小狐狸在太和殿前朝着那只朝他而来的短箭扑去时,他就知道,若是他们都好好的,那他便娶她做唯一的皇后。
他从不相信感情一说。
不论是亲情友情爱情,他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一颗心交付出去。
他自小的生存环境告诉他,只要人还活着,还在喘气,就少不了算计。
当小狐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原来世间万物,还有这样纯粹干净的心。
他乐得将宝物送到她眼前,只为了博她一句‘喜欢’。
无人教过他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是小狐狸教会了他。
“晚晚乖,喝下它,我就让他们进来给晚晚拔箭。”
兽类的身体构造与人体终归有不同。
所以当御医请罪时,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念头,不再是把人拖下去砍了,而是该如何想办法,想办法让小狐狸变得和自己一样。
本就淡色的薄唇因为受伤而彻底变得惨白。
薄鹤临完全不在乎,只捧着粘稠的血液,将滚烫的鲜血送到小狐狸嘴边。
“喝下它,晚晚就能好起来。”
极致温柔的嗓音在宫殿内响起。
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感情的男人倾尽了自己的一切,只想让自己的心爱之物活过来。
腥甜的血液入喉。
裴晚晚并不喜欢这样的滋味,挣扎着想要偏头,‘阿临……’
“我在。”
心脏咚咚直跳,有如擂鼓一般。
裴晚晚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就好像灵魂都要被驱逐出身体,这样剧烈的心跳声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勉强睁开的双眸,瞳孔因为心跳而不断扩张缩小。
失重的感觉让她微微扬起脑袋,身体也因为心跳过于剧烈而变得滚烫。
‘阿临……’xǐυmь.℃òm
微弱的说话声再不像从前那般娇俏。
薄鹤临抓着她滚烫的肉垫,顾不上自己那同样危及性命的伤口,倾身上前想要把她抱在怀中,又怕自己怀中的鲜血太多,弄脏了她的皮毛。
“晚晚不怕,再坚持一下……”
薄鹤临也曾翻阅过古籍,企图从古籍中寻找到一丝一缕的,关于西域雪狐化成人形的内容。
可雪狐数量本就不多,别说是找到化身成人的内容,他把古籍翻烂了都没找到贴近现实的雪狐消息。
所有人都只听过老人提起雪狐的故事,并未真正亲眼瞧见过雪狐,也不知晓雪狐通人性,还能与人对话的事。
薄鹤临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唯独面对小狐狸时,他第一次了解到了古人所言的。
束手无策是为何意。
“晚晚哪里难受,同我说,我……我……”
我什么,薄鹤临说不出口。
他不能替她分担痛苦,若是可以,他只想这只短箭能落在自己身上。
身体如同滚水一般烫的吓人。
一双狐耳被烧的通红,就连那双霁蓝色眼眸也因为身体的滚烫,瞳色逐渐加深。
直到眼眸的颜色因为过于深邃而变成了黑色,寂静的养心殿内忽然想起一道爆炸声。
有浓郁的烟雾飘出宫殿门。
跪在外头的汪禄海见状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起身朝着殿内冲去。
“陛下!陛下您还好吗?陛下……”
汪禄海扒着门框,一只脚已经抬起,就听殿内传出一道暗含惊喜的嗓音响起。
“孤无碍,传御医!啊不,去偏殿!”
众人不解,但还是提着药箱跟着汪禄海一块儿朝偏殿去。
就在所有人转身之际,一道沉稳中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下意识回过头,在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纷纷惊掉了手中的药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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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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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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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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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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