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将鹅毛般的雪花尽数吹入回廊之中,所谓的风雨长廊这个时候已经起不到多少作用;因此身穿斗笠蓑衣的人冲入回廊之后,并没有着急脱下来,而是直接快步走到堂下。
几名侍从已经在那里等候,那人随手将斗笠和蓑衣交给随从,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拾阶而上。
书房的窗户半掩,这样既可以看到北国风光的景色,又不至于被风吹进来的雪花沾染衣袍,而一袭青衣的中年男子就斜靠在窗户旁边,手中捧着一卷书,身前摆着香炉,看上去懒洋洋的,甚是消闲。
见到这个人的样子,走进来的男子不由得眉毛一挑,有些无奈的说道:“九公子,外面都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倒好,在这里还有心思看书呢!”
“天下乱,自当治理,可是这不读书又如何知道应该如何治理天下?”
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说道,随手将书放在桌子上,将进来的人上下打量一番,不满的说道,“周昂,你眼下也是一府节度使了,还是得注意形象才行;你说你把蓑衣斗笠都脱了,怎么还弄了一地的水?下一次若还是如此,可就不让你进屋了!”
“甚节度使,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周昂眉头紧蹙,看着眼前的蔡九,沉声道:“九公子,这稳坐钓鱼台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坐在那里捧着书的正是袭庆府知府蔡九,进屋的人正是随着蔡九一道前来袭庆府,如今袭庆府的节度使周昂。
一开始带着周昂前来袭庆府,蔡九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多一个保障,不过周昂这人心眼实,长期相处下来,蔡九倒是将此人当做真正的心腹了。
而周昂也是逐渐发现蔡九并非过往所了解的那般不堪,其心思深沉,装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更是暗中早就与独龙冈的那位搭上了关系。
蔡九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周昂自问和他相处这么些年,也多少了解一些。
外面都已经乱着这样了,正是蔡九暗中谋划取利的时候,这人若是能够老老实实的坐着才怪呢。
蔡九微笑着将书放下,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坐直身子——在周昂的印象中,这是蔡九这几天来第一次坐得这么端正。
“关胜那边回话了么?”蔡九的声音变得严肃几分,看着周昂道。
“回了,那关胜言,只要九公子能逼反宋江,齐州的兵马随时能到。”周昂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接着道:“九公子如何知晓那关胜是祝彪的人?”
蔡九只是一笑,“河东之战时,关胜跟着祝彪那般长时间,如果祝彪还不能收为己用,那边不是他了。”
见说此言,周昂重重的点了点头,那位年轻的泰山君,却是算当今最可怕的人物了。
“就算九公子能逼反宋江,可公子不要忘了,如今钱伯言与张叔夜可还在应天府徘徊,钱伯言手下的呼延灼,张叔夜麾下的张清,可都不是好对付的。”
周昂不由得担心道:“如此低劣的手段,定然瞒不过那两位老狐狸,若那两人铁了心保宋江,却该如何是好?”m.χIùmЬ.CǒM
“这便不用咱们操心了,钱伯言或许是铁了心的倒祝派,但张叔夜与呼延灼却不一定了。”
蔡九戏谑一笑,“就算是钱伯言与张叔夜想要做些什么,张清也是不会同意的。”
“张清也是祝彪的人!”
周昂觉得自己有些怀疑人生了,片刻后又释然了。
山东之地乃是祝彪的老巢,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与安排,依着对方的智慧,如何会只带着一营兵马入京。
良久的沉默过后,周昂微微皱眉,凝声道:“九公子,你真的那么不看好朝廷?或者说你就真的打算把一切都压在祝彪的身上?”
蔡九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周昂,而周昂似乎虽然对蔡九的态度很好奇,此时却并不着急听到蔡九的回答。
良久之后,蔡九轻轻抿了一口水,问道:“你觉得不是么?”
周昂怔了一下,而蔡九紧接着淡淡说道:“某既然决定了,那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至于祝彪最后是生是死,是辉煌还是消散,你也不知道,某也不知道,不过某会尽量让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
“九公子这是赌博。”周昂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蔡九微微一笑:“没错。”
“可是九公子考虑过输掉的后果么?”周昂紧跟着说道,是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周昂也顾不得主从关系了,显然今天他说什么也得和蔡九把这件事说清楚。
蔡九眉毛一挑,冷声说道:“我只考虑怎么才能让自己赢得最多。”
“这······”周昂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回答,旋即苦笑一声一挥手,“九公子与蔡相还真是一家人,只要自己认准了的非得要一条路走到黑。”
......
汴梁城,寒冬时节最难得的就是晴天。
风雪后庭院中蒸腾着雾气,一切都有些朦胧,而斜阳丝丝缕缕,透过水雾洒在桌上。
来自于山东的书信静静躺在那里,早早梳洗完毕的女子缓步走过来,伸手抓起来那书信,着急的想要拆封,不过当她将火漆翘掉之后,却又有些犹豫。
不知道这书信之中所写的,可是自己想要见到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女子方才将书信抽出来。
一张白纸,上面依旧是那自己再熟悉不过,却第一次专门写给自己的字体。
“汉使南归绝信音,毡庭青草始知春。蛾眉却解安邦国,羞杀麒麟阁上人”
一首短诗,一首关于王昭君的诗,女子望着手中信纸上的这首诗,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泪珠滴落在信纸上,却是浑然不觉。
女子不知道自己此时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情绪,惆怅、共情、悲苦.....一系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内心如同打翻了的染缸。
女子······竟然不知道应该是欣喜还是担心。
能得到你的共情恨欣喜,可是我们的未来······却并不光明啊。
不知道你是以怎样的勇气前来这汴梁城,又不知道你会以怎样的胆气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不过不得不说,想到能够见到你,而且不是在梦中,确实很高兴。
女子缓缓站起身。
北风呼啸的庭院中,雾蒙蒙一片,令人看不清楚。
正如他和她,还有这个王朝的未来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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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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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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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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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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