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勥苦笑一声,微微抬头,自己的身后还有两三丈的地方就是山丘的顶端,自己那一面残破的将旗还在月色下舞动。
“走······上哪儿走,不过是换个地方死而已。”马勥低低叹息一声。
黑夜之中只有敌人的火把还能够指明方向,而现在整个山坡都在这点点火光的包围之下,无论是向那边突围都意味着遇到层层敌人的阻拦,凭借他们这越来越少的残兵败将,根本没有可能冲出去。
如果说之前马勥还想尝试一下的话,那么现在他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马勥着急的上前一步:“哥子,我这就收拢敌人的尸体,咱们改换衣甲,在乱军之中突围,事不宜迟,哥子······”
马勥手撑着刀缓缓站起来,轻笑一声:“改换衣甲、狼狈逃窜,咱兄弟虽不算甚了不起的人物,却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做这么窝囊的事情?”
一边说着,马勥一边看向前方分开的人潮。
伪楚叛军士卒已经没有多少斗志,正缓缓退开,林冲端坐在战马上,出现在距离马氏兄弟不远的地方。
虽然未曾蒙面,但是马勥依旧借助微弱的火光认了出来,喃喃说道:“豹子头——林冲?”
身旁的马劲也是神情凛然,看着这个将自己兄弟二人轻易击败的对手。
林冲手中的丈八蛇矛还在滴血,他看了一眼只有模糊轮廓的马氏兄弟,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林某见过马家二位兄弟。”
马勥哼了一声,他当然非常不乐意和林冲见面,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叛军将士缓缓的向后退却,聚拢在马家兄弟的身边,马勥环顾四周,之前他记得这山丘上还有千余人,可是现在身边恐怕只剩下百人都不到,而且将士们衣甲残破,显然已经无力再战。
“林教头,你赢了。”马勥喃喃说道,不管自己再怎样努力,现在这结果就明明确确摆在这里,马勥叹了口气,道:“都放下兵刃。”
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主将已经说了,这些疲惫不堪又饥肠辘辘的叛军士卒都听话的将手中兵刃丢掉。
“林教头,但愿来生还能和你较量较量。”一边说着,马勥手一抬起,刀径直抹向自己的脖子,不过一旁的马劲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拽住马勥:
“哥子这是作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得自家兄弟阻拦,马勥神色复杂的苦叹一口气,道:“你我如今战败,身陷重围,哪还有别的路可选?纵是侥幸逃脱,又有何面目去见王盟主!”
“还见他作甚?咱兄弟二人为他效力自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哥子,你心中的王盟主已经不是当初那人了!”马劲恨恨的说道。
见说此言,马勥微微愣神,王庆是一位枭雄不假,但却枭雄的极为有限,其性格与汉末时的袁绍类似,外宽内忌,好谋而无断,若非有李助、刘敏二人运筹帷幄,也难有如今京西与淮西的局面。
自王庆在庐州建立伪楚以来,多是任人唯亲,似袁朗、马勥、马劲这般武艺高强,却难以管束的将领,皆是划归到了京西刘敏麾下,远离权力中心;而如滕戣、滕戡这般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则是在庐州加官进爵,出入伪楚朝堂。
山坡下的林冲微微一笑,他并没有让身边的将士冲上去,而是朗声说道:“马勥将军,这一战可还没有结束呢,不想看看结果么?”
马勥的手微微颤抖一下,而马劲直接将他手中的刀夺了下来,马勥有些疲惫的抬眼看向林冲,终究只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林冲将手中蛇矛递给一旁的史进,就要上前,而史进急忙伸手拦住他:“兄长,何故以身犯险······”
林冲笑着伸手将他的手臂推开,快步走向山坡上,而马勥自失的一笑,同样摆了摆手让身旁的亲卫退下,冈上只剩下马家兄弟二人。
其余亲卫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也知道现在大家都是阶下囚,讲究这个也没有意思了。
上得山坡,伸手指了指山丘的北方,林冲淡淡说道:“你们的那位义兄袁朗就在那里,不过他没有继续向前。”
马氏兄弟脸色一变,急切道:“你,你说什么?”
林冲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袁将军聪慧,知道这是个陷阱,所以他没有走进来,而且在听到这边的杀声之后,他果断的下令停止前进了;但某刚刚收到的消息,袁将军正在探查地形,想要单人匹马决死突袭,将你兄弟二人救出去。”
自古忠义两难全,袁朗停止前进是为了保全麾下士卒性命,是为忠;而后想要单人匹马救马氏兄弟出险地,却是为了义。
马氏兄弟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皆是一脸的沉重;不说此时千军万马围着,袁朗决计难突破,便是眼前的林冲,还有远处还在打扫战场的两名敌将,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良久之后,马勥方才低低的叹息一声,微微侧头,朝着林冲沉声道:“林教头孤身上前,不会就是想为了在我兄弟二人面前炫耀你的胜利吧?我兄弟二人如今已是无面,愿早赐一死。”
见说此言,林冲微微摇头,道:“何故发此言?二位将军若是想走,林冲不敢苦留,自请便是。”
马勥与马劲兄弟二人被林冲一句话说的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满眼惊讶,却听得林冲继而说道:
“林某来时,我家公子曾言语,王庆之所以强于田虎,便是强在金剑先生与刘智伯,强在纪山五虎;而纪山五虎中的袁朗、马氏兄弟皆是义气中人,败之不可坏其性命,是以林某方才言语,绝未有半分虚假。”
说道此处,林冲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向马勥,“这有我家公子手书一封,二位将军看后是去是留,林某绝无半点阻拦。”
望着林冲手中的书信,马勥一脸的凝重,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旁的马劲却是不管,径直接过书信,打开了递到自家哥子面前。
那书信上洋洋洒洒的写着百十来个字,却是将马氏兄弟二人看得胸膛起伏,一脸的胀红,良久之后,马劲看着自家哥子,率先开口:
“哥子,跟着王庆没甚盼头,就算是王庆坐了天下,也不过是第二个赵官家罢了;俺想跟着泰山君干!燕然勒石、封狼居胥,好男儿当如是也!”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哪个好男儿不想做卫霍呀!
听得自家兄弟言语,马勥也是意动,只将那书信攥在手中,朝着林冲郑重问道:“泰山君仁义之名,话不虚传,我兄弟愿在帐下为一小卒,只独有一问,我们那义兄袁朗,泰山君与林教头如何打算?”
“若二位能说服袁朗弃暗投明,我家公子必定欣然纳之;我家公子言语,书信上所言,王庆麾下但有忠义之士,皆一视同仁。”
林冲微微颔首,朝着马氏兄弟应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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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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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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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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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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