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当中,周成昌、秦素梅、秦梓新三人搬东西不算突兀,最多被人羡慕地搭讪几句。
等在家里落座后,三人聊天就随便了,秦素梅同样很关心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高爵士和财政司彭励治公开争吵事件,“好多人都议论,正府始终不对港元急剧贬值采取措施,至少也是财政司彭励治难辞其咎,这个香江财爷,还真不如请高爵士当了。”
周成昌笑了笑,“财政司那个位置,老板还真没看上,他关心的是港元的稳定,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除了知道钱越来越不值钱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哪还明白其它。”秦素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在,大家还能指望高爵士,也相信高爵士。”
在这种话题上,周成昌还真没什么可和秦素梅深聊的,最多把秦素梅的茶餐厅里,络绎不绝的顾客,所代表的基层民众声音,图个新鲜地转述给自家老板,当个参考。
又聊了当初木屋区乡里乡亲的如今家长里短后,周成昌便起身告辞,去向高弦复命了。
秦素梅随口问女儿,“招娣,东西已经送回来了,还有小半天的时间,你不回公司吗?”
“本来下午就放假的,营业部那边,港元业务无人问津,外币业务额度耗尽,除了整理资料,还真没有工作可干了,正好让我彻底休息一下。”秦梓新一边回答着,一边调着电视机的频道,在BTV的翡翠台、明珠台,ATV的本港台、国际台等等之间切换,想找个感兴趣的节目,最后停在了一个谈话节目的重播上。
电视里,黄沾、倪框、蔡阑三张香江名嘴,围绕着将近五十年前的一港元,相当于如今的至少四百港元,这一极具娱乐性的话题,高谈阔论,嬉笑怒骂,妙语连珠,不但把秦梓新逗笑得花枝招展,连秦素梅也被吸引得,暂时忘记了回店里干活,坐在女儿旁边,跟着看起来。
黄沾回忆道:“还有印象的,我经历过的一次港元官方贬值,发生于一九六七年,英镑贬值百分之十四多,当时跟英镑挂钩的港元,也随着贬值了百分之十四多,正巧那阵子广告公司派我去米国出差,当要买一些当地纪念品,带回香江,送给亲朋好友时,发现钱不够用了,为了避免厚此薄彼的麻烦,我干脆什么也没买,倒是节省了一笔开销。”
蔡阑切了一声,“你这人啊,小气就小气吧,还总找体面的借口。”
倪框也跟着拆台,“我当时怎么没你这种感觉?”
黄沾笑骂道:“那时候你很有钱吗?”
蔡阑帮腔道:“那时候他的稿酬,不见得比你这个广告公司高管的薪水少吧。”
黄沾毫不留情地反击道:“可他的钱都花在香江的酒吧,夜总会了啊,没去海外m怎么能直接体会到港元贬值。”
倪框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是不是那时候,正府把外汇基金,从伦敦的银行账户,转回到了香江本地的银行账户?”
黄沾没有穷追猛打,信手拈来地回答道:“那倒没有,等到一九七二年英镑汇率自由浮动、港元才与英镑脱钩,转为与美元挂钩的时候,正府才费尽周章地把外汇基金,从伦敦转回到香江。”
“但这个时期并不长,转过年来的一九七三年,美元对黄金贬值百分之十,港元为了避免之前和英镑挂钩时,联动贬值的弊端,则继续与黄金保持原来的价值,换而言之,港元相对美元升值;但没过几个月,美元就和黄金脱勾了,港元只好也和美元脱钩,成了目前的汇率自由浮动。”
蔡阑唏嘘一句,“看来,英镑和美元这两座靠山,也不是总可靠啊。”
倪框难掩本性地分析道:“目前的港元剧烈动荡,就是因为和北面有关的正治因素吧?”
“也不全是因为谈判陷入僵局。”黄沾打了个哈哈,“最近这些年外汇基金本身的运作,确实存在可商榷之处。”
“在英镑汇兑本位制时期,惠丰、渣打、有利三家发钞银行,发行新钞时,会把相应价值的英镑存入外汇基金;在外汇基金从伦敦转回香江,港元开始与美元挂钩,乃至接下来的,港元汇率自由浮动时期,那个原则虽然没变,但具体操作却是,正府允许发钞银行发行新钞时,只把相应的港元转入外汇基金,再由正府用这些港元,去国际外汇市场购入美元。”
“显而易见,当港元价值坚挺时,正府有购入美元的积极性,但当港元价值疲软后,正府没有必须那么做的强制约束,这实际上就导致了香江货币政策管理的失效,高爵士与财政司的争执,便源于此。”
“或许,让外汇基金独立于正府,中立运作,真的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
有大学毕业的女儿在一旁耐心解释,秦素梅津津有味地看完这段谈话节目后,自感获益良多,正准备回自家茶餐厅干活,顺便在那条街的圈子,科普推广一下的时候,电话响了。
原来是高弦听了周成昌的汇报后,有些担心,便抽时间打来电话,让秦素梅、陆仁宝一家注意人身安全,别在意茶餐厅的一时得失,等这个特殊时期过去后,损失他来弥补;也别去卖场抢购,免得遭遇踩踏的意外事件,自己会让周成昌再次送生活物资,云云。
笑得合不拢嘴的秦素梅,连声答应,“高爵士说得对,茶餐厅那边,我们都是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宝仔也不会住在店里看店,钱可以想办法再赚,人一定不能冒险;阿昌这次送来的东西很多,足够半个月了。”
高弦放下电话后,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叶黎成走了进来,“今年港元兑美元汇率大致在八点四,下跌之势稳定得可怕;也不知道等周末第四轮谈判公告出来后,又会怎么样。”wWW.ΧìǔΜЬ.CǒΜ
“现在民众疑虑、媒体议论,压力越来越大,都在财政司那边,说不定彭励治真要背锅,好给港府台阶下。”高弦眼里闪着寒光,“我想,用不了几天,港府就要进行新货币政策的学术讨论了。”
……
九月二十四日,在英国拿香江繁荣做威胁谈判的筹码的大背景下,港元兑美元汇率继续急转而下,甚至创下了九点六的新低,几乎所有外商拒绝接受港元,银行的兑换美元额度也耗尽,香江社会的人心恐慌达到了新高点,全港所有卖场人满为患,所有顾客都在绞尽脑汁地寻找,能帮自己减少损失的商品。
毫不夸张地讲,这个时候,整个香江金融体系,都岌岌可危了。
港府终于坐不住了,当晚,财政司彭励治通过电视,公开表示,那啥,大家千万不慌,正府正在积极制定一项稳定港元的计划。
同时,财政司彭励治没忘记发出警告,香江的任何人在当地交易当中要求使用外币都属于违法行为。
不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卖场无功而返的人,看到财政司彭励治的电视讲话后,不由发出了怒吼,早干什么去了?如果听了高爵士的意见,尽快采取行动,稳定港元,何至于局势崩坏到如此地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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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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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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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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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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