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都叛乱已平,宝华郡主作为封地主,应该知道详情。
“平川郡王和王妃,都死在了大火中,王府其他家眷,臣都已经带回京华了,听凭陛下处置。”
冯保保淡淡地听完宗全的汇报,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在西都的那一个月,还见过平川郡王,是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刚成婚半年,妻子才有孕。
宗全心中有些不安,昨日进宫,就听皇帝说,范渊宁的事情,对宝华郡主的打击太大,她已经许久不曾去见皇帝了。
“郡主...”
宗全试着再次唤醒郡主的发怔。
冯保保抬头,看着宗全,眼神平静,慢道:“宗大人也觉得,为了大魏国祚绵长,这些人都该死吗?”
宗全愣住,他没想到冯保保会突然问一个这样的问题。
他在来之前,皇帝交代了很多话,让他说给冯保保听。
但如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冯保保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屈膝蹲下,吓了宗全一大跳。
“郡主不可!!!”
他连忙去扶冯保保,却发现她只是蹲下,并不是下跪,他那一刻真的吓到心脏怦怦跳。
冯保保低低看着宗全的鞋面,道:“曾经有一个人跟我说,大魏要国运昌隆,天下才不会大乱,百姓才能过太平日子。”
“可是他没跟我说,大魏国运昌隆,要死这么多人。”
难道真如萧君白而言,这世间的太平,就是少数人的鲜血铺就。
宗全看着地上的冯保保,心里一直在挣扎该不该叫太医,他很担心冯保保的精神状态。
到底是什么,让曾经明媚鲜活的宝华郡主,变成了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郡主千万别这样,您想要什么,臣去跟陛下说,他都会答应的。”
冯保保却摇头。
前一世,范渊宁活着,平川郡王也没死,东海诸王叛乱,只是削爵,并未有人死去,清河郡主也一直留在京华。
这一世,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乱世来临之前。
“对了,梅世华,陛下说,不杀梅世华,放了他。”
宗全总算想起了一件事,范渊宁死了,好在梅世华还活着。
定雪园这边,陆潜今日来找西陵琅,也谈论起了这件事。
张文熙在那厢练剑,陆潜给西陵琅倒了一杯热茶。
他如今已是五品昭武校尉,是有品阶在身的正经的武将。
“听说张将军领了兵部侍郎的头衔。”
西陵琅接过茶杯,轻嗅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经过东海一役,陆潜对这位在战场上,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男人,似乎格外的尊崇。
“前兵部侍郎柳安,因为追随范无虞造反,被抄家灭族,兵部侍郎的位置就空了出来。陛下的意思,让我师傅暂领兵部侍郎的位置。”
所以,陆潜和张文熙就都留在了京华。
“这下到变成了宿仇。”西陵琅说道。
陆潜一停,他知道西陵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家人认定是柳泗是死于张文熙之手,可皇帝偏袒张家,不肯给柳家人伸冤的机会。
所以干脆就随范无虞反了。
这是第一层仇。
如今张滔接替了兵部侍郎的位置,无形之中,又结成了第二层仇。
“师傅说,现在想想,当时柳泗的死,实在蹊跷。时间和时机,都卡得太巧了。”
西陵琅挑眉:“你们的意思是,柳泗的死,是范无虞的手笔?”
陆潜追道:“动机完全成立。范无虞此前一直想拉拢柳安,但是柳安摇摆不定,一直没松口。”
“而且,如果柳泗不死,柳安马上就要致仕了。所以说柳泗死的时间,也太紧要了。就是因为柳泗了,柳家才决定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毕竟是九代单传的独苗儿。
柳泗死了,柳家的香火就彻底断了。
西陵琅冷哼一声,伸手给了陆潜一计闷棍。
“哎!”怎么还打人啊!
西陵琅侧头:“破釜沉舟来形容乱臣贼子,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潜抿了抿嘴,嘀咕道:“可不就是这个理。”
西陵琅晒了他一眼:“那柳安临死之前,可知道柳泗死亡的真凶是谁?”
陆潜点了点头,忽然失笑道:“嗯,我师父亲自去了廷尉大牢,给他推理了一番,他应该想明白了吧。”
“想必柳安大人也能了无遗憾的赴死了。”
西陵琅把玩着茶盏,漫不经心道:“你确定是了无遗憾,而不是含恨而终。”
一、陷于党争,间接害死了唯一的孙子。
二、受人蒙骗,做了叛国叛君的乱臣贼子,牵连了柳氏全族。
想必九泉之下,柳安把头磕破,都赎不了自己的罪孽深重。
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陆潜又道:
“文商的尸体如今还在廷尉府放着,昨日我遇到廷尉府尹,他正愁眉不展呢。陛下下令,任何人不许在郡主面前提起羽华山的事情,谁敢违背。”
西陵琅听了后,扭了扭脖子,冷淡道:“梅世华呢?”
若是也死了的话,就让他们合葬一处吧,西陵琅心里这样想到。
陆潜顿了顿,他本来也是要说起梅世华的,只不过死者为大,所以先说了文商的事情。
“还在廷尉大牢关押着,陛下念着护国公生前的功勋,大概会留他一命。”
西陵琅面无表情的定了半响,他心里对于这个决定,约莫是不满意的。
但是转念一想,范渊宁都死了,他同一个梅世华计较什么....
“前护国公炎清欢,数年前,我曾在战场上见过一面。”
六年前,齐夏结盟,大魏以一敌二,就是炎清欢领兵。
可惜英雄终究迟暮。
摘星殿,冯保保已经神色如常。
宗全正说道:“六年前与西夏的那场大战,我朝损失惨重,护国公因此阵亡。”
“护国公炎清欢?”冯保保看过《名将轶事录》,所以知道。
宗全点头:“是。”
炎清欢算是大魏近十年来最有名的一位将军。
冯保保蹙眉:“但是,护国公与梅世华,有什么关系?”
他们一个姓炎,一个姓梅....
宗全扯了扯嘴角,仿佛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冯保保也耐心等着。
至于梅世华为何恨上了大魏皇帝,要从遥远的往事说起了。
得亏宗全是皇家第一暗探,各种秘闻都必经过他的手,只听宗全徐徐道来。
“护国公炎清欢有一独女,生的花容月貌,又武艺超群,人人都夸将门虎女....”
只是炎小姐一生光芒夺目,顺风顺水,唯独婚姻不顺。
或许因为自己杀伐倦了,护国公便希望女儿换种活法。
于是,到了炎小姐的摽梅之年,炎清欢没有从自己的部下中挑选女婿,反而启奏陛下,求了那一年的太学头名做乘龙快婿。
谢太傅的侄子,谢晚。
据说是个满腹锦绣文章的少年郎,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冯保保听到这里,惊呼了一声:“呀!”
“难怪梅世华对谢礼的态度尤其差,原来是这层渊源。”
宗全:“炎小姐嫁给谢晚之后,就去居庸住了几年。但是后来,他们两个突然和离了,梅世华就是炎小姐与谢晚和离之后生出来的。”
冯保保更加震惊了,道:“那梅世华到底是不是谢家的孩子?”
宗全有些难为情的低了低头,缓慢道:“据臣所知,谢晚和炎小姐是腊月和离,而梅世华是次年六月出生。当时很多人猜测,孩子是谢晚的,也有很多人说不是谢晚的。”
这个孩子的身世,一度成为大魏当年最大的谜题。
宗全叹息:“反正,孩子最终没有回到谢家认祖归宗,也没有回到炎家认祖归宗,就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冯保保以手撑着下巴,也陷入了沉思。
定雪园这边,西陵琅扬了扬眉,一手扣在香几上,一手在转茶杯,语带讥诮道:“谢家百年世族,如果梅世华真是谢晚的骨肉,不可能让他流落在外多年,不闻不问。”
陆潜舌尖抵住压槽,嘴角上翘,静听西陵琅分析。
“就算谢家真的不闻不问,炎将军只此一女,也不会让唯一的外甥飘零在外。梅世华,既不姓谢,也不姓炎,只能说明,他不是在一段正常的关系下出生的。谢家恨都来不及,怎么会认。炎清欢一生最重忠贞二字,女儿做了令人蒙羞的事情,他自然不会纵容。”
陆潜一副懂了的表情,笑笑道:“当年,百姓对炎小姐的孩儿的生父是谁,有诸多猜测,只是一直被瞒着,没人知道。没想到,原来姓梅啊。”
“大魏姓梅的人不多,尤其是在居庸,陛下恐怕早就知道梅世华的身世了,只是一直压着不说,也不过是看他具体能折腾到哪一步。”
炎小姐当年决意和离,算是违背了父命。居庸是住不得了,京华也回不去,只得去了炎氏的祖籍之地,南阳郡。
南阳,一郡两望族,一为范,二为炎。
范无虞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生父成谜的孩子,是在他十岁那年,他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看着那些孩子牵着父亲的手,嚷嚷着要买糖葫芦。
此后年年,他回乡祭祖之时,都会有意无意的见到这个孩子。
终于有一次,跟他搭上了话,只问了几句,他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小小的梅世华体内,不愧流着炎氏的血,好战嗜血,野心勃勃。
又过几年,炎小姐病逝后,护国公曾派人去接回外甥,只是他派去的人,寻了又寻,已经没有那个孩子的踪迹了。
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
宗全回忆起当年,初次见到梅世华的场景,是在神机营的选拔现场。
新安元年,神机营选拔新成员,范氏举荐了一批少年郎,而梅世华就是其一。
冯保保此刻心中无比冷静,道:“所以说,皇叔早就知道梅世华的身世,却一直隐忍不发。”m.xiumb.com
皇帝陛下是何等精明且冷漠的人,他站在高处,静看棋局变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稳坐钓鱼台。
宗全慢慢的点头,他没有直接回答冯保保的问题,却说:“护国公曾跟随先帝征战数年,鲜常败绩,为我大魏立下不世功勋。”
所以,皇帝才考虑留梅世华一命。
因为皇帝知道,炎清欢一声最愧对之人,就是梅世华。
炎清欢功在社稷,却愧对家人。
妻子去世时,他在战场上。
女儿成亲时,他在战场上。
女儿去世时,他在战场上。
而梅世华一生最恨之人,就是炎清欢。
他甚至连带恨着炎清欢至死效忠的大魏皇帝。
你最珍视的,我却偏偏要摧毁。
梅世华被流放去了极北之地,临行前,冯保保命人将梅园中他的物品,赠送于他。
从此两清。
文商的尸体,也是冯保保派人去领回的。
文商祖籍东海甘陵,冯保保念在侍奉一场,有意让他魂归故里,于是她宣了韩策前来。
“听说你也是甘陵的,与文商君同乡。”
韩策一声淡墨色的素衫,眉眼间已没了往日的艳色,似乎经历了那场大乱之后,所有人都沉稳了许多。
他躬身行礼,敬然道:“是,小臣祖籍甘陵,与文商君同乡。”
冯保保眉眼温和,清声道:“我有两件事,交给你去办。”
韩策停了一下,随即撩袍跪下,越发恭敬道:“郡主请吩咐。”
冯保保将一块玉牌,命人交给他。
“我有病在身,出不得京华。你替我护送文商君,回到家乡安葬。这是宝华郡主府的玉牌,路上有什么难处,它可助你。”
韩策微微一愣,他平日多与文商不和,打过架也骂过架,恨极的时候,都巴不得对方去死。
但是文商突然死了,这是他从没想过的。
尤其还是因为谋反处死的,这更是他万万没想过的。
他面露疑惑:“郡主.....”
冯保保侧头看他,问:“你不愿意?”
韩策的内心十分复杂,思索良久,不知道郡主为什么将这个任务交代给他。
“并非不愿。”
“那就是有难处?”
他摇了摇头,冯保保这下搞不明白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策低下头去,许久才传来他的声音,道:“臣与文商君,自小认识,因为姿容秀美,又写得一手华丽辞藻,素有“甘陵双杰”的美名。”
是,当年“甘陵双杰”双双被征召入宝华郡主府,也是轰动了甘陵郡。
“我与他,自小就开始争强,相貌上争,写文章争,后来入府后,还是处处争。”
说到这里,韩策又给冯保保鞠了一躬,眼含歉意道:“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懂事,给郡主添了很多麻烦,还请郡主勿怪。”
冯保保端坐在檀木椅上,不明白他为什么开始道歉。
“不必道歉。”
比起强征你们入府,毁了你们的仕途,那些麻烦根本不值一提。
“往日种种,不必再提。况且我从未怪过你们。”
其实最该道歉的是,是原身。
韩策俯首一拜:“郡主放心,您交代的事情,臣一定给您办妥。”
“好,我相信你。”冯保保起身,朝琴扶着她走向韩策。
她亲自将韩策扶起,“起来吧。”
“谢郡主。”
冯保保将一封信件和一纸文书,交到他手上。
“这是?”
“打开看看。”
韩策打开书信,当看到首行的时候,手就开始颤抖,脸上的表情更是惊讶极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向冯保保,喊道:“郡主....”
冯保保笑着说:“这是办好差事的奖赏。”
她给韩策的是,一封和离文书,以及一封举荐信。
有了和离书,韩策从此就是自由身。
有了举荐信,他回到甘陵后,可以重新入书院读书,走正当的仕途之路,实现自己的抱负。
韩策猛地吸了好几口气,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清醒过来后,直接又跪下了,这一次他行了一个稽首大礼,朗声道:“韩策拜谢郡主。”
韩策连磕了三个响头,一如当日,她放陆潜离开时,那样的虔诚和感激。
冯保保等他起身,才说出了郁结于怀的话,“从前是我不对,做了很多混账事。”
接着,她笑了笑:“还好没有耽误你们太多年,韩小郎君,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九岁,未及弱冠呢。”
“你今后的人生还有那么长,我在这里,祝愿韩小郎君,前程似锦,仕途璀璨。”
她没哭,韩策却哭了,都说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是奇了怪了,宝华郡主后院的这些侍君啊,眼泪总是多的流不尽。
“郡主大恩,韩策以后若是发达,必定涌泉相报。”
冯保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什么也不缺。”
韩策笔直跪着,仍不起身。
冯保保只得说道:“东海历经此次叛乱,百废待兴。你回去以后,好好读书,以后入仕做官,造福百姓,就算是报答我了。”
韩策重重的顿首,磕了一个响头:“是,郡主的教诲,韩策铭记于心。”
“这下可以起来了吧。”
“是。”
西陵琅是宫中回来,直奔了摘星殿而去。
“听说,你给了韩策和离书。”
冯保保围在火炉边,淡淡点了个头,没说话。
他走过去,将人圈在怀里,“下午宗全来过?”
“是的,皇叔让他来跟我说了一些事情。”
冯保保从他从手中结果一封圣旨,是皇帝给西陵琅的嘉奖。
西陵琅本来见过陆潜之后,也想见一见宗全,问他西都的情况,但是没想到宫里来了人,宣他入宫觐见。
冯保保看了圣旨上的内容,笑道:“不错啊,如今是熙宁伯了。”
“只是个空衔,比不得临淄侯。”
萧君白年纪轻轻就封了侯,皇帝还将临淄郡的封地扩大了三倍,看来是真的喜欢这个新贵宠臣。
而相对于,刚刚在东海之役中,拿下首功的西陵琅,只是给了荣誉,并没有给实权。
“这是好事。”冯保保说得。
西陵琅看了冯保保一眼,捏住她的下巴,问道:“郡主展开说说?”
冯保保眨了眨眼睛:“你情况特殊,如果皇叔给你实权,其实就是把你架在火架上烤,难免回落到你在齐国一样的下场。”
西陵琅天生将星,一人可抵十万大军。
难道齐国皇帝不懂这个道理吗?
能迫使齐国皇帝扔掉这颗棋子,自然有比西陵琅更加怖人的力量,在逼他不得不做出决断。
“听宗大人说,西夏使者不日即将抵达京华,西夏皇帝想同我们大魏联姻。”
冯保保说完,很明显地感觉西陵琅膈了一下。
“我们半年前才与南齐结盟,如今西夏也来掺和一脚,这局势真是越来越乱了。”
西陵琅将头埋进冯保保的怀里,默了许久。
“你说,你皇叔会和齐国皇帝一样,将我贡献出去吗?”
冯保保掸了掸睫毛,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会。”
冯琛不是姜铉。
当年姜铉就是迫于西夏王室的压力,所以不得已舍弃西陵琅。
毕竟西夏皇帝要是发怒,那可不止十万大军。
毕竟西夏皇帝是姜铉派女儿和亲,都要示好的人。
冯保保嘴上说着不会,可心中的猜想,却无法说服自己。
自古以来,帝王心术,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她护不住范渊宁,难道就能护住西陵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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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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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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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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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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