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郡主来访,烦请禀告你家将军,前来迎接。”朝琴挺直腰板,站在巍巍高峨的将军府门前,递上一块玉牌。
那将军府的持刀守卫,一见这玉牌,已经晃了神,二见这大门口,停了一辆宽大的华盖马车,一看上面的图纹和装饰,就知是皇家用物。
“贵人稍候,卑职立马前去通报。”持刀侍卫拱手一礼,立马转身,快步进了将军府,不敢迟疑片刻。
马车的玉绸布车帘,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掀开一角,声音清冷出尘:“郡主难道没有提前告知张滔,我们要来?”
冯保保瞥了一眼外面的动静,淡定道:“本来是想派个人来通知的,但是本郡主又觉得,给威北将军一个惊喜,也没什么不好。”
她一边说话,一边整理发饰,时而用手理了理发髻,时而去撩动步摇的响动。
西陵琅看着她,笑意深沉,喜怒不显:“惊喜还是惊吓,郡主心知肚明。”
闻言,冯保保顿住,西陵琅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
可张滔的秉性如何,她的脑海中并没有什么印象。这一世的很多事情,原身的记忆,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帮助。
她目光沉沉的看着西陵琅,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几经转变道:“本郡主不管你跟威北将军之间,从前有过什么恩怨,但是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是本郡主的侍君,张滔是大魏的将军,身处在同一片家园上,你今日不许动怒,更不许动手,听清楚了吗?”
她不管张滔那边如何,西陵琅的预防针该打还是得打。
“可张滔斩杀了我三员大将,我说过有朝一日,要亲手砍下张滔的首级,为他们报仇。”
看来着预防针不好打,打不进去。
“可你也杀了他帐下的大将,算是扯平了。”
冯保保极力的想办法,找托词,去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
“平不了。”
西陵琅这快速简短的语气,让冯保保的心,紧了又紧。
西陵琅想起曾经战场上的种种,心中仿佛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由自主的就燃烧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滚烫得厉害。
“平不了也得平。”冯保保咬着牙,狠厉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你们各为其主,都没有错,如今你已是大魏的人,自然要与大魏上下戮力同心。”冯保保说这话时,眼眸森然,情绪十分激动,只恨不得将这句话,刻进西陵琅的脑海中,四肢百骸中。
西陵琅却冷眼看了她一下,道:“我不是大魏的人。”他不过是困于一时,何时说过要永远归附大魏了。
冯保保眼眶泛红,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怎么不是?你是本郡主亲迎入府的侍君,生是本郡主的人,死是大魏的鬼,这辈子都改变不了。”
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冯保保就发现自己的情绪,会莫名的变得不可控起来,不但声音颤抖,眼眶还会抑制不住的泪流。
“你骗人。”西陵琅冷冷地望了她许久,最终只说了三个字,眼底无限凄迷。
“????我怎么骗你了?”冯保保眼角的清泪,还泛着点点星光,突然就止住了悲伤。
“你心里最清楚。”西陵琅再次说道。
冯保保想了一想,还是一头雾水。
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等等,不对呀,她想骗他留在大魏,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呀。除了这个,她还有何处骗过他?似乎没有了。
冯保保想了许久没想明白,心梗都差点发作了。那厢的某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似乎在等着看她会编出一个什么理由出来。
冯保保人都快懵了,他却突然靠近,冯保保不由惊呼一声:“你干嘛?”突然一下子离得这么近,冯保保的心跳声加快了三倍不止。
再看那人,冯保保眼眸不敢轻动,却感觉男子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快要淹没了她的鼻尖。
“簪子歪了。”他说。
啊,仅仅是这样么?冯保保全身心的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等他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
....他动作轻柔,呼吸均匀,看起来非常的平静缓和,她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煎熬难受。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好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西陵琅那为她扶簪的手,又替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语气森森道:“我送你的簪子,为何不戴?”
冯保保愕然住了,就问这个?那好说呀。
“那簪子太贵重了,我怕不小心掉了,所以用了一个十分名贵的锦盒收起来了。”
这真是实话,绝无虚言。
“你骗人。”又是这句话,他今日是不会说别的话了么?
“没骗你,是真的。”冯保保语气加重许多,就为了强调它的真实性。
西陵琅又不说话了,冯保保以手扶额,强忍下喉咙间的蠕动,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辩解无用。
马车中的两人,就这样安静了起来,冯保保闭上眼眸,呼吸声时重时轻,换了又换,终听到外间隔着帘子,传来一道浑厚响亮的男声。
“臣张滔,参见宝华郡主。”
终于要见到真人了。
冯保保心里一阵心潮涌动,脸上却不敢表露太过,只拍了拍西陵琅的肩膀,这一拍就是将刚才的叮嘱,重新让西陵琅加深一边印象。
心里估摸着西陵琅,也该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之后,冯保保于是才换上一副温和得体的笑容,缓步走下马车。
“威北将军不必多礼,本郡主突然登门,多有叨扰。”
张滔年近五十,岁月没有磨平他的鬓角,反而让他的眉目更加坚硬如铁,一身靛青色松涛纹素锦长袍,头戴一个刀柄形状的银冠,锐利夺目。
冯保保站定之后,微微颔首,观他举手投足间,磊落雷霆,有一种骤雨停歇的凝静感。
“郡主哪里话,郡主登门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张滔温温笑道,心里却如打鼓一般,他实在不知道,这位以刁蛮闻名的郡主,今日为何突然造访他的将军府。
难道......?
不对呀,他一共就生了三男一女,除了女儿长的尚可,三个儿子的长相,皆是随他,一个比一个不上相。
所以说,郡主来他府上,是要做甚?
“张将军,别来无恙。”一道清凉醇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张滔转头,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翡色织云锦衣袍的青年男子,正从宝华郡主的华盖马车上,缓缓走下。
他笑如清朗明月,眼眸似星辰璀璨,可他周身那股冷入骨髓的修罗气息,张滔至死不忘。
“西陵琅。”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四个字,脸色如同身上的衣裳一样斑青。
这气场不对啊!
不怪谢太傅,他如今隐退在居庸,对于将军们在前线打仗的事情,哪里知道的这么详尽呢。
冯保保吞了吞口水,一把掐住自己的左手,要冷静,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
可是,张滔很高,至少身高七尺,而西陵琅比张滔还高半个头,冯保保夹在他们中间,声音再大,也发挥不了作用。
她重重地咳了好几声之后,张滔的眼神终于从西陵琅身上,收回来一点点,微微躬着身子,去听郡主的吩咐。
“张将军,这位是西陵琅,陛下日前亲封的熙宁县君。”
就算张滔常年驻守碎叶城,但是西陵琅的册封,恰恰是在他回京之后。
冯保保希望张滔可以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看向西陵琅的眼神,不那么杀意横现。
张滔默默退了两步,双手交叠在胸前,拱手道:“是,陛下前日封了临淄伯和熙宁县君,臣知道。”
他这回从碎叶城归京,与萧君白是一道的,怎会不知道西陵琅的事情。
昔日的劲敌,如今成了宝华郡主的入幕之宾,听说还恩爱甚浓,张滔心里如何没有想法。
只是,他本想着,反正此次进京,他也待不了多少日子,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荒唐的宝华郡主,竟然亲自带着西陵琅,上门拜访。
看着西陵琅那一脸沉沉的笑容,张滔心中怒火丛生,但碍于皇帝的威严,他不敢造次。
“郡主今日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冯保保扫了一眼四周,已经站了不少老百姓围观,这爱看热闹的天性,古今人民皆有啊。
于是她浅然一笑:“张将军,不请我们入内叙话么?”
张滔虎躯一震,急言道:“是微臣怠慢了,郡主请,西陵将军,请!”
冯保保微微点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被张滔迎进了将军府大门。琇書網
趁着张滔前去奉茶的间隙,西陵琅拉住冯保保的衣袖,贴着耳朵,看似极为亲密的说道:“郡主,如果张滔今日要将我大卸八块,你可要救我。”
他如今四肢还被玄铁镣铐束缚着,不一定打得过这位身经百战的威北将军。
冯保保白眼一翻,她当然能听出西陵琅说的是打趣话,只是她原本的计划,恐怕要泡汤了。
就算张滔忌惮宝华郡主的身份,暂时不对西陵琅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二人表面和平相处。可若是让西陵琅拜张滔为师,二人日后相处,她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身边,她觉得很容易出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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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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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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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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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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