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受着伤,便以府医进出方便为由,让他单独一间房。韩攸宁则住在他的隔壁。
几个近身侍卫罗平、叶常、段毅的房间在他们隔壁,吴嬷嬷和孙大娘也跟来了,一个总管内务,一个掌管厨房。
忠国公夫人和苏柏的房间在船舱另一头,与他们之间有段距离,彼此不打扰。
有忠国公夫人在,韩攸宁便不必时时在苏柏房间守着,时常会寻忠国公夫人说说话。
胡牧始终昏迷,不过吃了那药丸,高热倒是消退了下来,只发着低热。
忠国公夫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针线不离手,给韩攸宁做衣裳。
韩攸宁笑道,“夫人总该歇一歇眼睛,你已经给我做了好几件衣裳,我怎么穿得过来。”
忠国公夫人温柔笑着,手上活计不停,“我做这个做习惯了,国公爷和牧儿都喜欢穿我做的衣裳。我看王妃身边只一个吴嬷嬷,她年纪大了又做不得针线,两个贴身丫鬟年纪又太小,这些贴身的衣裳想必也没人帮您做。”
韩攸宁迷恋看着她脸上的温柔,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笼了一层圣洁的光。
她轻声道,“在王府里都是绣娘做,以前是玉娘帮我做,玉娘的针线很好。”
忠国公夫人低低叹了一声,没有娘的孩子,终归是孤零零的可怜。
“以后,王妃的里衣妾身来帮您做吧。”
韩攸宁推辞,“绣娘做也是一样的,夫人不必如此。”
忠国公夫人停了针线,抬头看她,“当年我和定国公夫人颇要好,平日里多有来往。就当我替她为女儿做些事吧。”
韩攸宁一怔,“夫人和家母熟识?你以前怎没与我提过?”
忠国公夫人笑道,“您归京后风光无限,王爷和太子都对您维护有加,妾身怕旁人以为妾身攀附,便没提过。”
韩攸宁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们都是国公夫人,年纪又相仿,自然是熟识的。”
“王妃说的是。我们俩脾性相近,渐渐地,便比旁人走得近些。后来我生了牧儿,阿蔓……定国公夫人又怀了身孕,我们还开玩笑,若是她生了女儿,便给牧儿当媳妇……”
话说完,她又觉得不妥,忙解释,“我们就是私下里开玩笑说的话,旁人都不知道。”
韩攸宁说道,“没关系,夫人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家母故友,自然算得我的长辈了。”
忠国公夫人忙摆手,“妾身不敢当王妃长辈。王妃身份贵重,又对妾身有大恩,妾身如何恭敬都使得。”
韩攸宁轻声道,“夫人跟我讲讲家母的事吧。我对她一无所知,怕父亲伤怀我又不敢多问。”
“夫人想听哪方面的?”
“什么都好。只要是有关母亲的,我都爱听。”
忠国公夫人沉吟片刻,说道,“定国公夫人和王妃长得极像,是京中出了名的美人儿。不过京中贵妇自恃出身高贵,定国公夫人出身商户,她们便多有鄙薄。因此渐渐地,她便不爱跟旁人打交道,京中的宴会也不太参加了。m.xiumb.com
她曾私下里跟妾身说,即便她在京中过得不痛快,不过想到她是定国公的妻子,便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第一回见定国公时,是在襄平府。定国公一身戎装骑马飞驰而来,那一刻的心动便印在了心里。”
……
整一日,韩攸宁都呆在忠国公夫人房里,听她说母亲的事。
母亲在她心中一直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称呼,所有的一切仅凭自己的想象。她喜欢玉娘的怀抱,便觉母亲的怀抱定然是如此柔软的。她怀念自己做错事时,二舅母嗔骂她时的无可奈何,便觉母亲也是如此包容的。她喜欢忠国公夫人说话时的温柔,便觉母亲说话定然也是这般轻声细语。她喜欢玉娘做针线的样子,忠国公夫人做针线的样子,便觉母亲为她做针线时,定也是一针一线饱含了慈爱……
但是现在,母亲的形象在她心目中更清晰鲜活了。她知道母亲爱笑,待人温柔,她知道母亲也爱吃鲜花,她还知道,母亲身上有旁人不知的幽香。
叶常过来道,“王妃,到了晚膳时辰了。王爷在等您用膳。”
韩攸宁很不想走。
此时再看忠国公夫人,便比之前又亲近了几分,就似是,跟她亲近了,便离母亲更近了些。
可真把苏柏扔一边不管,若是传了出去,难免惹人怀疑。
她起身说道,“明日我再来寻夫人说话。”
忠国公夫人起身送她,柔声道,“王妃慢走。”
韩攸宁去了苏柏的房间,就见他正吩咐段毅,“这几日不太平,你去侍卫船,多警醒着他们。”
段毅没有吭声,回头看进来的韩攸宁。
韩攸宁走到床边坐下,问苏柏,“王爷,是出了何事?”
苏柏淡声道,“今日送供给的小船上混进了探子,幸好段毅察觉。他心思敏锐,去侍卫船给侍卫长做副手很合适。这条船上有罗平和叶常领队就足够了。”
段毅的敏锐和周全韩攸宁是知道的,不过王府侍卫个个菁英,侍卫船当真缺段毅这个副手吗?
可苏柏开口了,她当着段毅的面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便对段毅道,“那你便去吧。”
段毅面无表情,拱手道,“是。”
他出去了,外面传来叶常调侃他的声音。
待得人走远了,苏柏示意罗平,“你在外面守着。”
罗平应下,出了房门,把门合了上。
韩攸宁蹙眉看着苏柏,“你该知道,段毅是我从定国公府带过来的贴身侍卫,你为何将他支走了?”
苏柏先是赞了她一句,“没有当众驳我的面子,王妃果真聪慧。”
韩攸宁静静看着他,“因着什么?”
苏柏道,“今日混进补给船的探子,你知段毅是如何发现的?”
韩攸宁道,“你说吧。”
“平日里大家习惯了,都是先端荤食上来,再端蔬菜瓜果。在旁人端肉的时候,那人端起一筐子菜。段毅只在大船上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跃下船将那人擒住了。”
苏柏看向韩攸宁,正色道,“这样敏锐的人在身边,你就不怕他发现你我的破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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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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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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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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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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