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奚亭这一生都在被四个字包围着。
一个年少时分被亲人伤害过的人,到了!都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而这一生,倘若是能与所爱之人携手共进也算是佳话。
倘若是没有,此生艰难。
他本以为,这一生的疼痛在江意跟前就可就此止住。
可显然,没有。
他觉得可以相互治愈的妻子,在今夜撕心裂肺地质问他,逼着他将身上那些陈年伤疤一点一点地撕开。
让他鲜血淋漓。
傅奚亭时常会想,倘若换位思考,他一定舍不得去逼迫江意,让她用自己的凄惨事迹和这一生抹不去的悲痛来成为被原谅的理由。
因为这样,太残忍了。
一个逐渐学会闭嘴封闭自己内心的成年人要吃多少亏才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江意明知这种痛,却还一步步地逼着他,脱光自己身上的遮羞布,让自己赤身裸体地站在风雨中,被人观看。
她爱自己?
兴许吧!
他兴许就是她沉闷生活中的一抹调味剂,也兴许是她这漂浮人生中的一根木桩。
她想出海的时候出海,想回到原点就回到原点,多残忍啊。
他选择在任何时候维护她内心的脆弱。
而江意选择撕烂他。
午夜,客卧里传来呼吸声。
傅奚亭躺在江意身旁,一夜无眠。
而此时,豫园静谧的走廊里。
伊恬正逐渐的调转步子回到了对面客房。
她被争吵声吵醒,以为二人又吵架了。
正准备去规劝,可行至门口便听见傅奚亭那近乎撕心裂肺悲悯。
那一声声一句句的控诉让伊恬感到震惊。
原来,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天生就会成才的人,那些人,无异乎都是被现实社会推上断头台的人。
傅奚亭这一生,远比江意悲惨。
她尚且还有重来的机会。
但傅奚亭,任何机会都没有。
生则生,死则死。
要死不活的在家族的漩涡中挣扎。
傅家人死光了只剩下孟家人存在。
他挣扎着想抱住傅家的这点家业好不让孟家人将他荼毒。
这深渊,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旁人没有踩进去,谁也不知道。
同身为母亲,伊恬无法理解孟淑的做法。
这种将自己的亲儿子送进去的做法实在是令人感到不齿。
虎毒不食子这种话只出现在戏文里,现实社会中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发生。
要你命都是干脆利落的,怕就怕,一边拿着刀子捅你一边又说爱你。
一边伤害着你,一边又想用道德约束你。
多可悲啊!
凌晨三点,江意感觉到了傅奚亭的离去。
躺在床上的人缓慢地睁开眼睛。
望着一室清明。
........
午夜,梦瑶离开公司、
门口的保安在昏昏欲睡之际看到老板的亲信从眼前走过,吓得浑身一激灵。
伸长了脖子从警卫亭望过去:“梦秘书,才下班啊?”
梦瑶应了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没开车来?”
“不远,走回去,你休息吧!”
深更半夜的扰人清梦,这种事情梦瑶不想做。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似的选择在这栋高楼大厦里度过美好生活。
梦瑶当初为了离公司近,在对面的小区买了套房。
虽说是对面,但是走过去,过马路,在过天桥,也得花点时间。
且更深露重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容易让人内心多出些荒凉。
以前只觉得近,可现如今——她觉得当初的自己是真傻。
被司柏以家近为由抓着加了多少个班啊?
上天桥时,梦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紧追,她侧眸看了眼,只见路灯将影子拉的颀长。
不不动声色地将脚步加快。
下了天桥楼梯,猛地拔腿就跑。
但因着手中的包太重了,脚步受阻。
有些踉跄。
下楼梯时一脚踩空趴在了地上。
她回眸,只见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身后步步逼近。m.χIùmЬ.CǒM
“你们想干嘛?”
“有人让我们来找梦秘书麻烦。”
“是谁?”梦瑶惊愕。
“那人还让我提醒你一句,身为秘书只要做秘书分内的事情就好,何必碘着脸上赶着往人家床上爬呢?现如今整个首都谁不知道梦秘书跟司总关系已经不单纯了?当初梦秘书去司总公司应聘时说的话都忘记了?生在大西北那种地方又拼尽全力攒足了劲儿考上大学,穷到一度连饭都吃不起的人现如今站在这个城市,只想吃上饭,可此时呢?梦秘书忘记了吗?你现如今,已经不只是吃上饭这么简单了,豪车、豪宅、金钱,你都到手了,至于司总这个人、你就别肖想了。”
“谁让你们来的?”
“人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初衷这东西一旦忘记了,就会飘。”
两个男人说着,一步步地朝着梦瑶走过去。
行至跟前,一阵拳打脚踢,梦瑶蜷缩着躺在地上,忍受着二人的暴行。
她想反抗吗?
想!
但今日就算了。
人只有受了痛才会长记性。
她想让自己长点记性清醒一点。
不然这混乱的关系永远都不会结束。
“干什么?”
安静的街道上,偶有车子过去,有人看不下去这场暴行,下车阻止。
梦瑶抱着头躺在地上,被人扶起来时,思绪尚未回笼只听见一声惊呼响起:“梦秘书。”
梦瑶抬眸望去,看见的是熟人。
沪州新贵温子期的秘书,卢凡。
“你没事吧?”卢凡的关心声随之响起。
梦瑶摇了摇头:“没事。”
在细看时,就见温子期弯身将她散落在不远处的包捡了回来。
“要报警吗?”
“算了,”梦瑶回应。
温子期眸子微微收紧:“你认识对方?”
“差不多吧!”
“司总准女友的人,”梦瑶站起来接过温子期手中的包,道了声谢。
刚准备拍拍屁股走人,温子期的不屑声在身后响起:“亲妈也没这个权利,何况只是一个还不是女朋友的准女友。”
“梦秘书被这种没有名分的女人找人打了不觉得委屈吗?”
梦瑶抬起的步伐一顿。
没有名分的女人?
比起没名分,谁能比得过她?
“我———温总在干什么?”
“给司柏打电话”温子期冷声道。
“不必。”
梦瑶说着就要去抢温子期手中的电话,温子期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动作。
“梦秘书大半夜的刚加班完吧?下班路上被人打了那是工伤,不看工伤,看私人关系,你被人打了,司柏身为你男人不更应该负责?”
“温总,你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跑到大马路上来管别人的私事儿,不觉得很闲得慌吗?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要真是有问题我会自己去解决,轮不到你多操心。”
卢凡见自家老板被怼,在一旁劝了句:“梦秘书,温总也是好心想给你找个依托,你看,刚刚那两人还在街对面晃荡呢!你要是一个人回家保不齐在再次受到伤害啊。”
梦瑶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手望过去,果然看见那两人还没走。
她看了眼温子期:“抱歉。”
温子期淡然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望着梦瑶的目光像是在鄙夷一个闹腾且没本事的小孩儿:“梦秘书,做人做到你这样,还真是失败。”
“你陪司柏睡觉,他给你额外的价钱吗?加班费?还是用公司股份来弥补你?”
“抑或者直接给你现金折算给你?”
“如果都不是的话,你图什么呢?图大半夜的下班路上被人打?”
“图被那些还没上位的女人踩踏?”
“你爸妈知道你这么作贱自己吗?”
温子期的话,不重。
但对于梦瑶而言却能将她扎透。
“从贫民窟爬出来妄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给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这是梦秘书的演讲词吧?你有能力不假,但你现在去问问首都那些知道些什么的人,谁会记得你的本事?”
“你就是这么给你家人带去更好的生活的?”
温子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车里。
看了眼还站在不动的卢凡:“杵那儿过夜?”
“来了吗”卢凡一个激灵,似是猛然清醒。
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又看了眼后视镜担忧地问了句:“老板,真不管了?我看那两人还没走。”
“掉个头,去马路对面跟着。”
卢凡懂了,嗳了声。
他们跟司柏也时常有合作,跟梦瑶熟悉也不为过。
且更多时候,在合作中,她们与梦瑶的交道更多一点。
温子期跟卢凡二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梦瑶身后,直至她进了小区。
卢凡正准备掉头离开,只听温子期吩咐:“去跟门口的保安说一声她今晚的遭遇,让他们多关照些。”
卢凡觉得有道理,她们一会儿就走了,也不会陪着她进去。
真要有事儿远水救不了近火。
卢凡下车跟保安说完此事,保安室里立马冲出来一个人跟在梦瑶身上护送她上楼,且帮着她进屋将屋子里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会上来?”梦瑶奇怪。
“门口有位先生提醒了我们,担心你出事儿我们就跟上来了。”
梦瑶脑海中闪过了温子期的身影。
道了声谢,让保安出去了。
凌晨一点,梦瑶站在玄关的镜子前,看了眼自己脸上的伤口,内心五味杂陈。
拿起手机给司柏去了通电话,那侧却经久无人接听。
正当她要挂断时,一声熟悉的声响从听筒那侧响起,朦胧的语调让梦瑶浑身一颤。
他在睡觉。
而她呢?
承受着这一切。
有些事情明明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可司柏好像圈外人一样。
给人一种身在事外的感觉。
“休息了?”
“恩,怎么了?”司柏问。
梦瑶低头苦笑了声:“你接着睡。”
说完,她收了电话,将自己埋进了床里,连脸都没洗。
可悲啊!
她苦苦挣扎才到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可到头来呢?
不过尔尔。
司柏践踏她的真心,将它踩在脚底下。
残忍得如同刽子手。
翌日,梦瑶请假没去公司。
而司柏这人晨间的第一件事情又好巧不巧的是与温子期会面谈工作。
二人乍一见面时,温子期的目光落在司柏身上,有些疑惑:“梦秘书没来?”
“今日之事不在她的工作安排之内,温总为何突然问起梦秘书?”
司柏奇怪的目光落在温子期身上。
“哦、我们昨晚从机场回酒店时,半路上看到两个歹人在殴打一个女孩子,我跟温总下车轰赶时才发现被打人是梦秘书,所以,温总今天才会问。”
卢凡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而司柏听闻这个经过时,略有些震惊。
望着温子期的目光带着惊愕。
后者见了,似是故意的,想戳着他心窝子:“看司总这目光,还不知道?”
“昨天打人的人是谁来着?”温子期似是记不清了,询问卢凡。
卢凡虽面上无异,但心里却在打鼓。
谈工作就谈工作,您这好短短的管别人谈恋爱的事儿干嘛?
“说是司总的正牌女友找的人。”
司柏脸色倏然一黑。
正牌女友?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正牌女友?
这边,司柏正在接受温子期明里暗里的羞辱。
那方,梦瑶自己去了医院。
晨起得不舒适让她无发忍耐,忍着疼疼到医院来接受医生的一番已婚未婚,有无夫妻生活的盘问之后,拿了张检查单子去做检查去了。
半小时后,她正准备往医生办公室去。
便接到了司柏的电话。
她接起,那侧,男人急切地询问声响起:“在哪儿?”
“医院。”
“哪家医院?”
“人民医院,司总要过来吗?上午十点市府的会不去了吗?”
司柏在停车场的脚步猛的一顿。
“我知道你不会来,你也不会为了我去放弃摆在眼前的机会,司柏,没必要做得那么恶心人。”
“梦瑶——,”司柏喊她,嗓音里带着歉意。
“司柏,我不自作多情,你也别费劲巴拉的扮演深情,放过彼此。”
梦瑶说完挂了电话拿着单子推门进医生的办公室,伸手将单子递给医生,刚准备弯身坐下。
医生冷漠无任何情绪的腔调将她的动作止住了。
“你说什么?”
医生略微沉默,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怀孕了,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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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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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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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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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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