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劲全身力气哄出的这句话让她浑身都在颤栗。
素馨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意。
有那么一瞬间被江意的震怒给惊住了。
盯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看着我苦苦谋划等着我做出一切而后将我一网打尽,活该他傅奚亭这辈子得不到亲人的疼爱,活该他傅奚亭这辈子只能孤苦无依。”
江意的嘶吼声险些震碎了窗户。
她踉跄着,行至傅奚亭的书桌前将二人婚纱照的画框抄起来朝着窗户的丢去。
木质画框碰上防爆玻璃,尽管没有破碎,也仍旧出了裂痕。
江意将屋子里的所有合照统统都扔到了窗户上。
只要是关乎她的——任何一件东西她都不想留下。
目光流转之间,江意看到了书桌上的烟灰缸。
这烟灰缸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扬言花巨款买的,这么一个不值钱的东西成了傅奚亭的心头好。
曾有佣人收拾书房时误以为是没用的东西,顺手就给收拾了。
可傅奚亭归来之后,却起了怒火,带着数位佣人去翻垃圾箱。
直至之后,豫园的人都知晓,这东西,碰不得。
可此时,暴怒中的江意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烟灰缸上,且她的眼神,及其凶狠。
近乎是一瞬之间,素馨急忙奔过去将烟灰缸护在怀里。
“太太,不可。”
“给我,”清醒时的江意估计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跟一个管家发生这种你来我往的事情。
素馨抱着烟灰缸摇了摇头。
江意又说了一遍:“给我。”
“太太——。”
素馨的脸面上,沾染了不忍,虽不知江意跟傅奚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太太一通电话之后就暴怒,想必自然是自家先生的错。
钱行之知晓江意此时正在气头上,前行两步握住江意的手腕:“你跟素馨较劲儿做什么?她只是一个管家。”
江意听闻钱行之的这句话,静默了数秒钟,随即,哇的一声,她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抓着胸口的爪子近乎肝肠寸断。
痛吗?
痛。
人活着没希望就罢了,最怕的是给你希望的人也是捅你刀子的人。
傅奚亭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让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有了依靠。
可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片刻的功夫啊!
他亲手将这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温情之后的这一巴掌,打的不是她的脸面,是她的尊严。
是她从苦难中爬出来之后仍旧对这个世界有着美好想法的信仰。
傅奚亭这是要毁了她啊。
这是要让她死在首都的这个名利场啊。
江意跪在地上,膝盖下是傅奚亭精心挑选的昂贵的地毯。
头顶上,是寸寸破碎的幻想。
钱行之望着跪在地上悲痛欲绝的江意,他起初、并不想与这个正在人生与情爱中做挣扎的女孩子共情。
可直至后来,她跪在地上,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如同野兽死亡之后最后一次的哀嚎那般,撕心裂肺又凄惨的问这世间:“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我不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我不在吗?”
“死就死了,活就活着,都罢。”
“但倘若是让我活着看尽这世间肮脏事儿,倒不如让我彻底葬身在那场空难中。”
“江意。”
钱行之于心不忍,蹲下去试图将江意从地上拉起来。
可此时的江意,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然不在这世间了。
“江意,”钱行之试图打断她的思绪。
可后者,完全沉寂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太太,林清河离开首都了。”
盯着林清河的人不知晓书房内发生了什么,只知晓江意交代过,倘若有重大事件可直接来报。
人为至,声先进。
可这声响落地之后,江意那破碎的人生,瞬间变的稀巴烂。
她甚至都能听见阎王爷的耻笑声。
苦苦挣扎有何用?
最终——不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噗————。
“太太——。”
10年10月14日,江意被钱行之抱离了豫园。
临离开前,江意昏死了过去。
钱行之的车子驶离豫园时,未曾发现后面有辆车紧跟上来。
半路上,正开车的钱行之接到傅奚亭电话。
第一遍,他本不愿接起。
直至第二遍。
他伸手接起,傅奚亭在那侧,语调坚定:“返身回豫园。”
“傅董,你知道的,这不现实。”
今日之前,钱行之尊称傅奚亭为一声傅先生。
今日之后,他的称呼立马转变。
钱行之素来没觉得自己是傅家的人,他只认江意。
也只听江意的安排。
“你看看后面,”傅奚亭隐忍的腔调一起,钱行之目光透过后视镜瞧了眼,果真被人跟踪了。
且对方训练有素,车队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不远不近的跟着,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也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打算。
此时的他,单枪匹马的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极难从这中间冲出去。
冲出去也是没命了。
“你从军队过来,应该知道,跟武器商的合作,没有上面的指使私人是不能私下开展的,这中间的牵扯,你比我清楚,跟在你后面的人不是私人保镖,都是跟你一个体系出来的人,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当然不会伤害你们,但今夜,不管你走到哪里停下来都会被管控住。”
“我没回来之前,江意不能离开豫园地界。”
钱行之懂了,现在,不仅仅是他们身后有人,
傅奚亭身旁估计也有人跟着。
而这些跟着的人一来是保护安全,二来是管控。
傅奚亭的这通电话估计也是冒险打来的。
他在国外为了国家洽谈事情,手握国家重要物件,而家里,必然有人要留下来成为人质,江意便是这个人质。
只要傅奚亭在国外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江意都不会有事情,但倘若这中间有任何意外发生,江意会在第一时间被摁住。
他残忍吗?
残忍。
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业牺牲自己妻子报仇雪恨的机会,为了所谓的人民利益又将自己的妻子放在虎口之下。
这样的男人,留着何用?
可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选择。
傅奚亭到底是无可奈何,还是选择了去做此事,现在不能着急下定论。
钱行之在列时,如此场景实在是未曾少见。
他本不该管这夫妻之间的事情,可江意今日的状况实在是令他担忧,于是,钱行之略微沉默片刻,开口问:“我替江意问一句,为什么。”
“在其位,谋其职,我没有选择权。”
傅奚亭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那侧的催促声响起,钱行之明晃晃的觉得男人的语气顿了一下。
而后,似是不放心叮嘱:“回豫园。”
临近凌晨,正在带着佣人打扫战场的素馨又见钱行之带着人返回了。
他抱着江意,大步流星的跨步上二楼,而后一脚踹开卧室门将人放到了床上。
“这是这么回事?”
“喊医生,”钱行之语调急促。
素馨不敢耽误。
赶紧拿着手机去打电话,正准备拨通,只听钱行之又道了句:“中医。”
素馨这通电话还没出去,闻思蕊带着人上来了。
“傅董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带着人上来,如何了?”
闻思蕊将医生交给素馨,而后拉着钱行之去了阳台,低声询问:“如何了?”
“吐了三次血,情况不是很好,出什么事儿了?”
闻思蕊叹了口气:“全首都的人都知道林清河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出来是因为傅先生在保她,而我们算计林清河那晚司柏的突然出场并非偶然,是傅董告知,傅董一面赞同江总的所有做法,一面又在暗地里解救林清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董才是真正的高手,江总的一切都在傅董的算计中。”
钱行之约莫着是猜到了与林清河有关,是以闻思蕊道出这个事实时,他并未太过震惊。
而是问:“江总为什么会知道?”
“江总,猜到了。”闻思蕊望着钱行之一脸无奈。
“跟张市和司柏吃完饭之后,江总就猜到了事情不简单,让厉行暗中去查,厉行监听了吴江白的手机,才得知此事,若非如此,江总应该还被瞒在鼓里。”
她仍旧记得厉行劝江意不要去追根究底。
也仍旧记得他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装装糊涂就过去了的事情如果一味的去追求真相,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可江意这人,因为被背叛死过一次了。
明知身旁有隐患怎能忍住不查?
查是她,接受不了也是她。
钱行至目光落在卧室里的江意身上。
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他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人死之后在阎罗殿里全投胎的机会。
上辈子积德的人投入牲畜道。
上辈子作恶多端的人这辈子继续为人。
而江意这种呢?
到底是积德还是作恶?
所以才会短短时间在这洛阳轮回两世。
“如何?”素馨一直守在床边,见医生脸色难看,急切询问。
医生将手从江意手腕间收回来,微微叹息了声:“养着吧!”
“您直接说。”
“身子底弱,有些症状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也幸亏是生在富贵人家,这若是平常人家——。”
医生说这,叹息了声,行至一旁拿出纸笔开始写单子。
这夜,江意昏迷不醒,反反覆覆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境中,她从高空掉下悬崖又从悬崖底下千辛万苦爬起来。
可好不容易爬上山顶时,以为马上能见到曙光。
一抬头,却被傅奚亭踹了下来。
这个梦,她做了整晚。
整晚整晚的在挣扎。
整晚整晚……
这场噩梦,让她的心一寸寸的往地下落。
万丈深渊看不见底。
往下掉落的速度也快得令她难以接受。
而另一方,傅奚亭跟数位东庭集团老总在屋子里,手中拿的是最新型的报告。
东庭集团的数位老总正在核对各种材料价格,以防一会儿谈判时出了差错。
傅奚亭的这通电话,去的比较谨慎。
只是这通谨慎的电话仍旧是被管控之中。
……
“去哪儿了?”林景舟刚到家,邬眉穿着一身睡袍下来。
浑身贵妇姿态尽显。
“见了个朋友,”林景舟一边脱衣服一边随意开口。
“什么朋友?”
邬眉追问,自林景舟回了首都,她对林景舟的行事作风始终挂着一分担忧。
担心林景舟会想不开在去找江意。
而后者呢!
听闻邬眉的这声追问脸色倏然就冷了下来。
“往后我去哪里是不是还得事先跟您报备亦或者我得带着您同行?我今年三十有加,不是三岁,您要是想管,管我爸去,别管我。”
林景舟本就对首都的这一切感到极为头疼。
若非想着自己在外许久,约莫着是林家都不想住回来的。
林景舟的这段话彻底的让邬眉恼火了。
她跨步下楼,遣散了屋子里的佣人。
凝着林景舟的眸子带着不悦:“你知不知道傅奚亭是阁下的亲外甥?”
林景舟诧异,惊愕的眸子落到邬眉身上。
“你怎么知道?”
“你爸说的,阁下最近在秘密计谋一件事情,想引进国外新型设备,但这新型设备需用一个企业去牵引进来,正当大家都想从中牟利的时候,阁下直接选了傅奚亭。”
“这么多年,傅奚亭在首都翻云覆雨,这中间有多少人得罪过他,又有多少人受惠于他都是个未知数,大家都在猜,傅奚亭到底是在为自己做事,还是在为孟家做事,倘若是后者,你想过没有,你跟他抢女人,会招惹到什么?”
如果傅奚亭真的跟阁下有血缘关系。
一个全国首富,掌握金钱实力。
一个总统阁下,掌握权力。
生杀大权握在她们手中,到那时,要谁生要谁死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首都要重新洗牌了。
而江意也从一个首富太太的位置变成了顶尖门阀的掌门人。
林景舟若是招惹江意,林家用不着江芙来收拾,阁下都会为了避免舆论将林家踩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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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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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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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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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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