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江意的目光带着些许窘迫,这种窘迫来源于不知晓江意是否听见了自己与江则的通话。
如果听见了,他又改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江意。
“还没睡?”
“喝水吗?”江意将一早倒好的水推到了一旁,意思明显,希望伊恬能坐过来聊聊。
09年年末,当伊恬知道江意不是江意时,内心的挣扎胜过五十年人生中的每一次。
10年初,当她得知江意时江芙时,那种悲痛感更如同冰雹砸下来,落在自己心间。
一个拼尽全力站上高位的女孩子一夕之间陨落。
且这陨落,比死亡更可怕。
她的身体死了,灵魂却活着看着周围的人在饱受折磨。
多么残忍啊。
心理素质多么顽强的人才能接受这一切?
她活了50年,从未见过江意这样的人。
一个从悲痛中走来,却又落落大方的人。
伊恬行至江意跟前坐下,端起江意递过来的那杯水。
“怎么还不睡?”伊恬关心的话语又起。
江意穿着一身白色睡袍靠在椅子上,神色有些落寞:“在想些事情。”
“很烦心的事情?”
“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江意目光飘向伊恬伸手,思绪远飞。
“从前,有个公主结了婚,婚后,她们过的很幸福,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位公主因为自己在很美满的家庭里长大,所以格外疼爱孩子,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她的孩子凭空消失了,她去求神拜佛,祈求佛祖告诉她孩子在哪里,佛祖跟她说,在她心里,她始终不能悟透这中间的真谛,直到有一天,魔鬼带着徒弟来攻打城池,她才看清了孩子的真面目,原来,她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是魔鬼。”
“此次以后,她疯魔了。”
“你不是魔鬼,”伊恬急促的打断江意的话。Χiυmъ.cοΜ
她怎会听不出江意这个故事是在敲打她,是想让她知道她的真面目。
公主跟魔鬼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魔鬼。
她将自己形容成魔鬼无疑是想让伊恬不要在她身上投注过多的精力。
江意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因为自己的重活一世,就让伊恬跟江则的婚姻出现不可修复的裂痕。
“我从地狱中来,不过就是披了张人皮而已。”
江意语调很淡。
“善恶之分存在这世间的每一个角落,从地狱中来的,也不全是厉鬼,江意,我跟江则的婚姻如何,跟你并无关系。”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存在,让你们心生间隙,”明明知道江则也是其中一员,她的手没有伸到江则身上无非就是不想让伊恬看见自相残杀的凄惨。
“从江则将我女儿送去联姻开始,我们就已经有间隙了,与你无关。”
这是实话,从江则准备将江意推出去时,一切都变了。
“如果,这段联姻是好的结果呢?”
江意似是未曾想给伊恬喘息的机会,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出来,让伊恬没了思考的机会。
“如果,是好的呢?”江意见人久久不回应,又问。
伊恬呃住了。
望着江意,陷入了纠结中。
女儿已经死了,还能好到哪里去?
可眼前人,也是她的女儿啊。
而依着这段时间江意与傅奚亭的相处来看,这段婚姻确实不差。
她的纠结在江意的眼眸中反复流转。
许久之后,江意微微伸手握住了伊恬的手背,低垂首,像是在做极大的挣扎与纠结。
薄唇被贝齿咬出层层痕迹:“我会尽力过的幸福,因为我不仅是我,还是你女儿。”
伊恬呼吸一滞,盯着江意的目光渐渐被水雾蒙住。
餐厅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而此时,卧室内,傅奚亭一声惊慌的意意打破了这份无声的沉默。
半梦半醒中的人一翻身突然发现人爱人不在。
蹭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一声惊慌的意意脱口而出。
江意背脊的僵硬瞬间被傅奚亭的这句呼唤给冲散了。
大抵是不想让傅奚亭看见二人此时的摸样,她选择松开伊恬的手进屋子。
“怎么了?”推开房门就见傅奚亭靠在床头,浑身蕴着一股子邪气。
“去哪儿了?”男人嗓音暗哑。
“喝水去了,在外面跟妈聊了两句,”江意温声回应。
半掩着的门,要关不关的。
不想让伊恬听见太多。
她行至床边,掩了掩傅奚亭身旁的被子:“你在躺会儿?”
言外之意,她跟伊恬的事儿还没聊完。
傅奚亭颇有些不乐意,凝视着江意的目光带着几分低沉。
江意约莫着是懂了这人的意思,俯身亲了亲他的薄唇,用他的方式恩了声,带着些许询问。
傅奚亭这才作罢。
江意拉开门准备出去时,入目的,是客厅黑暗一片,而餐厅早已没了伊恬的身影。
站在房门口的人微微有些愣怔,许久之后,轻轻得带上了卧室门。
落在门把上的手过了许久之后才收回来。
出奇了,傅奚亭在她背影中看到了些许落寞。
“怎么了?”
“没怎么,”她淡淡摇头。
躺在床上的瞬间,傅奚亭将她勾到了怀里,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背:“睡吧。”
有人享受温暖,亦有人在备受煎熬。
..........
赵家客厅里,一家人忙完赵振的丧礼回来,都没了多余的力气。
以赵老爷子为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卜思与赵影二人沉默无言。
老爷子挥了挥手让人出去。
坐直身子望着卜思:“江芙那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什么意思?”
“振儿的死,并非那么简单,现下只有三个可能,一、江芙还活着,二,有人在为江芙报仇,三,有人想从这个事情中将自己摘出来好洗清污名脱身。”
赵振从江意的那番话中得出如此分析。
“不可能,”赵影震惊。
老爷子脸色一变:“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江芙还活着,她自己来找我们算账胜过所有人前来,而不是这么拐弯抹角的来让我们恐慌。”
“爸爸、小影说的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仅凭自己对一个人的猜测就是最大的错误,你以为你足够了解江芙,指不定人家在历经这次的事情之后有所改变呢?”
赵老爷子近乎很铁不成钢的瞪着赵影。
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心里压着一股子郁火,这会儿被这些事情一激,所有人情绪都压不住了。
但到底是年岁大了,不似往年那般好强,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罢了——。”
着声罢了,颇有些妥协的意思。
“大家都累一天了,早点休息,”老爷子说完就上楼了。
而卜思和赵影坐在楼下,陷入了沉默。
另一方,司翰坐在车里刷着论坛。
正在吃着傅奚亭的瓜,只是这瓜还没吃完整,就看见破旧的单元楼里一道黑色的身影出来了。
司翰伸手将手机揣进兜里,迈步跟上去。
一直跟着人从巷头走到巷尾,行至坑坑洼洼的地方时,司翰满脑子都是嫌弃。
想他十几万一双的鞋踩在这种坑坑洼洼的臭水沟似的地上,实在是糟蹋东西。
“妈的——”司翰一脚踩到坑里,没好气的报了声粗口。
紧接着,就是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漆黑的巷子里,有两个男人伸手将人丢进了后备箱里,而后开车,扬长而去。
翌日清晨。
江意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睁眼就发现自己窝在傅奚亭恩胳肢窝里。
“几点了?”江意迷迷糊糊的,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傅奚亭微眯着眼伸手薅过手机瞧了眼:“六点半。”
“谁的电话?”
“司柏的。”
傅奚亭说着,将手机挂断,扔回了床头柜。
江意迷迷糊糊的瞧了眼:“不接?”
“没好事儿,不接。”
江意恩了声,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了进去。
不消片刻,电话又响了。
急促的手机铃声让她有些烦躁,伸手推了推傅奚亭。
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安抚。
电话接起,那侧有片刻的沉默。
正当傅奚亭要不耐烦时,司柏冷飕飕的腔调起了:“你是不是还在温柔乡里没起来。”
“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儿。”
“司翰被绑架了,绑匪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司柏的话似乎并未激起傅奚亭多大的兴趣,大抵是因为豪门公子哥儿被绑架的新闻实在是络绎不绝。
没什么值得新奇的。
傅奚亭开口,嗓音颇有些没睡醒时的低哑:“缺钱?”
司柏:………
“你不妨问问你老婆得罪什么人了。”
六点,司柏接到绑匪的电话还以为是司翰在外面鬼混整出来的恶作剧。
直至对方发了视频出来,他才觉得事情不对。
而司翰昨夜又是替江意办事儿去了。
傅奚亭挂了司柏电话,半撑在身子将江意弄醒。
后者颇为不耐烦,哼哼唧唧的,一副在发火的边缘。
“乖乖,司翰被绑架了。”
江意恩了声。
傅奚亭又道了句:“宝贝儿。”
江意这才似醒非醒。
迷糊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明,凝着傅奚亭的目光有那么几分的是不悦,正当傅奚亭以为江意要说什么时,谁曾想着人只是一卷被子一翻身,满肚子不耐:“绑架就绑架了,跟司柏说,让他带五十个人去公司等我,别吵我睡觉。”
傅奚亭:........
江意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之中。
傅奚亭晨起,七点不到。
换好衣服拉开卧室门便闻到了阵阵奶香味儿。
侧眸望向餐厅就见伊恬正站在厨房做早餐。
厨房的小锅里,正在熬着燕麦牛奶桃胶。
z国人对早餐素来讲究,又要阴阳均衡又要有膳食纤维,一整套早餐坐下来,花样百出。
“早,”伊恬余光瞥见傅奚亭起床了,多少有些惊愕。
内心一闪而过的想法是早餐还没准备好。
“早,”傅奚亭低沉开腔。
“咖啡机有吗?”他问,似是准备自己动手。
“有,但是还没拆,意意秘书昨日送过来的。”
傅奚亭顺着伊恬的目光望过去,恩了声,开始动手拆卸咖啡机,晨间的餐厅里,亮着昏黄的灯,傅奚亭站在灯光下静默无声的组装咖啡机,半张脸被阴影遮住,表情晦暗难分。
而伊恬,起了跟傅奚亭交谈的心思。
女婿与丈母娘之间的谈话。
起先是伊恬问傅奚亭:“昨晚睡的好吗?”
后者淡淡回应:“还不错。”
伊恬拿着锅铲搅动着锅里的燕麦:“房子买来时是精装修,家具也是自带的,就没来得及换。”
“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
“意意是个不错的孩子,傅董若是可以的话,多包容包容,”这是伊恬想说的重点。
傅奚亭拿起说明书的手一顿。
只听伊恬又道:“江医生夫妇对她很愧疚,时常同我说起江芙年少时的事情,说她懂事早,成年早,五六岁时便一个人在家,十来岁就会自己做饭,而江医生夫妇因为忙于工作对她少有陪伴,本想退休之后再来弥补,没想到——造化弄人。”
“江芙年幼时想做什么都是自己做的选择,江医生夫妇从未逼迫她做过任何改变,谈判官是她的梦想,她在这条路上倾其所有,上辈子的事情难免会让她内心深处有伤痕,是以这辈子,多了份固执,傅董长于她,人生历练又在她之上,江芙此时,就好比玻璃上的苍蝇,前路一片光明,但是内心的横隔太深,如果没人拉着她往正道上走,我担心她再入深渊。”
“傅董对她的好,她都会记着的,连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都会感恩,傅董是她丈夫,她心里也会明白,这孩子,外表看着刚强,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有主见也能辨是非。”
傅奚亭微微转身,神灰色的衬衫在晨间不算明亮的客厅里显得有些暗沉。
2010年五月十三日,首都阴雨连绵。
二十九层的高楼玻璃上,细细密密的雨水砸下来,让屋子里多了一种灰蒙蒙且拨不开的浓厚。
傅奚亭的目光从伊恬身上缓缓收回来,而后望向窗台,语调悠远的像是以后世外高人。
“谢谢,”这声谢谢,是傅奚亭身为丈夫替自己的妻子说的。
伊恬的这番话,让一个站在权力之巅手握亿万财富的男人开始反思自己。
反思自己这次与江意争吵的源头。
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斤斤计较。
一个不是亲生母亲的母亲尚且都能这般包容理解她。
而身为丈夫的自己却同她争执,吵架。
将她拉进深渊。
在深渊里挣扎。
伊恬的那句“倘若没人拉着她,怕江意再度走向深渊,”这句话,让傅奚亭的内心多了些许恐慌。
如果深渊是以死亡为代价的话——这个代价太残忍,也太大。
傅奚亭停下手中的动作,洗了把手,向着卧室而去。
.........
七点三十五分,江意在傅奚亭的亲吻中醒来。
被人弄醒之后的起床气都来不起发泄出来,便被男人搂住腰肢摁向他。
男人的吻,密密麻麻的。
江意被禁锢的近乎窒息。
许久之后,似是难以喘息,她伸手勾住了傅奚亭的脖子。
回应他。
加深了这个吻。
“怎么了?”女人嗓子发干,问出来的话带着些许嘶哑。
傅奚亭一手楼着她,一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到她唇边。
喝了小半杯,才稍稍好些。
“没事,就是想亲亲你,”傅奚亭搁下杯子,淡雅的笑着,下巴蹭着她的额头。
江意偏头躲闪,颇有些嫌弃:“你没刮胡子,扎人。”
傅奚亭的指尖缠着她的发丝,跟把弄古玩似的:“没有剃须刀。”
“我下去给你买?”江意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男人失声浅笑:“那倒也不用。”
江意无奈叹了口气,心里骂了句死傲娇。
一头扎进傅奚亭的身前,跟只小猫似的蹭了蹭,嗓音嗡嗡开口:“几点了。”
“快八点。”
江意不耐的抱着被子起身坐在床上,颇有种人起来了灵魂还在床上的感觉。
傅奚亭半撑在床上,温厚的掌心落在她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跟调戏猫崽子似的。
“需要帮忙吗?”傅奚亭嗓音淡淡。
江意知晓他说的是什么事,伸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微微摇了摇头:“不需要。”
“有把握?”
“一切都在掌控中,不抛个鱼饵下去怎能吊起大虾。”
江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司翰是鱼饵?”
傅奚亭半靠在床上,跟个慵懒的二世祖似的望着江意拉开衣柜拿衣服。
“恩。”
“下次换个人,若是司翰出了什么事儿,司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江意关浴室门的手一顿:“不是还有司柏?”
“司柏啊?”傅奚亭扯了扯唇角:“郎有情,妾无意,别人不见得愿意跟他传宗接代。”
江意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你说的别人是梦瑶?”
傅奚亭淡笑不语,但这淡笑,就已经是回答了。
江意拉开浴室门进了卫生间。
江意不止一次撞见过司柏跟梦瑶的好事,她还是江芙的时候,便知晓这二人关系不一般。
白日里上下属,晚上上床。
无缝对接。
但无奈的是这么多年,二人一直都没修成正果。
据说,司柏原先大肆求了一回婚,被拒绝了,差点成为首都的笑谈。
......
“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傅奚亭这日清晨,送江意到公司,行至公司门口,再三确认。
心中担忧不减。
江意点了点头。
“遇事之前多想想身边人,你还爸妈,还有伊恬,还有我。”
傅奚亭叮嘱她。
想用责任感来禁锢住她内心深处的魔鬼。
江意有些讶异,但仍旧是点了点头。
“保持联系。”
江意俯身亲了亲傅奚亭的唇瓣,亦是轻声叮嘱:“路上小心。”
方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昨天白日里还想弄死对方的二人,仅是一晚上的功夫便你侬我侬,感情急速升温起来了。
这是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整化了?
方池想,果然,高智商人群的爱情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江意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司柏坐在她的办公椅上,把玩着桌面上的摆件。
那个摆件还是闻思蕊不知道从哪个小摊上给买的,说是买的时候进庙里,拿去拜了拜,开了光,摆上之后可以招财。
江意站在门口凝着他。
司柏对上江意的目光,吊儿郎当开腔:“没找到我弟弟的工位,就坐到江总位置来了,江总不介意吧?”
“不介意,司总想坐就坐。”
江意将包递给闻思蕊,靠着门边双手抱胸用吊儿郎当的姿态回应司柏。
“我弟弟的工位呢?”
“司总给司机安排工位?”
“司机?”司柏语调微杨。
“连弟弟是什么工作都不知道?司总这哥哥当的可真失败。”
江意一边说着,一边嗔嗔摇头。
她低头玩弄手机的时候还不忘讥讽司柏一番:“温柔乡里呆久了,连亲情也没有了?”
江意这话说完,看的不是司柏,是梦瑶。
梦瑶脸色一变,有些不自觉的移开目光。
“江总不也是。”
“我是,是因为造化弄人,司总是,纯属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俩可不同。”
江意牵了牵唇角,将手机塞回兜里。
而后岔开话题:“人带齐了?”
“你要那么多人干嘛?”
江意翻了个白眼:“肯定是去打架啊,不然带他们去吃席?”
司柏:........
江意开车,司柏坐在副驾驶,梦瑶在后座。
就这奇奇怪怪的关系让江意时不时的将目光向后移。
“首都最近阴阳怪气的刮起了一阵风你知不知道?”
“什么风?”江意漫不经心回答。
“江芙还活着,”司柏望着江意的侧脸一字一句开腔。
“司总觉得自己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便秘的人硬要拉出来的那坨屎,出不来,又偏偏想挣扎一下,用一下力冒一下头,最后还是得缩回去,你这么试探我,何必呢?我又不跟你过,又不会跟你有过多的经济纠缠,呢整的跟个八二年的龙井似的干嘛?”江意一边开车一边漫不经心的怼回去。
后座,梦瑶似是听到了不懂之处,扶着驾驶座的后面探头望向江意:“八二年的龙井什么意思?”
“老绿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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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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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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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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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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