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年愣在当地。
众人全都鸦雀无声。
这是在大萧王朝,一个封建年代,虽然尚武,但也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
寻常人家的女子,即便不小心露出了胳膊,便会被视为奇耻大辱,轻则委屈下嫁,重则守节而死。
在这个年代竟然直接嘴对嘴亲了上去?
鸦雀无声的众人同时发出一阵“嗯”。
这孩子是不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年轻的时候都这样?
廖彦昌目瞪口呆,本来已经没有几根头发的头顶,最后几根倔强的绒毛也好像被抽离了精神,软趴趴贴在头皮上,柔软又耷拉。
廖彦昌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一脸坏笑的看着孙承年,将手揣进袖子,当起了吃瓜群众,看热闹不怕事大。
而其余众人,看见长公主在场,竟没有一人发出声音,静静的观看着地上的纪云肆无忌惮的操作。
驸马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本是吴越之地有名的书香世家王家,祖上出过一个国公四名御史,都是盛名于江南的读书人。
到了他这一辈,虽然没再出大官,但十年前姐姐被选中进宫,到现在也有了妃位,加上这个入赘长公主的驸马爷,也算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
三十多年的圣人之言不能让这位圣人门徒无动于衷,气愤不过的驸马王元霸碰了碰长公主。
“这样太有伤风化了,子曰,男女……”
话音没有持续下去,被长公主的眼神打断。
“子曰什么,子救过几个人?纪大夫可确实救过你呢。”
王元霸重重点点头:“公主言之有理。还是公主见多识广,我作为一家之主还是要多听取他人的意见。”
纪云刚刚结束口对口的吹气,继续开始进行胸外按压,这是第二组。
多年学医的他深知,抢救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一旦超过了三十分钟,几乎就可以判定抢救失败。但那是最坏的结果。
一般来说,经过十分钟的抢救,如果还没有恢复自主呼吸,大脑所受到的伤害就足以留下后遗症。
第二组三十个胸外按压,一下、两下、三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围观人群也由刚才的鸦雀无声变为现在的窃窃私语。
三十个胸外按压结束,继续口对口吹气。
这个时候的纪云满心都是救人,丝毫没有男女之嫌的想法,这个时候的黑衣少女,就是一个病人而已。
大概是这样的。
又一次口对口,廖彦昌已经有些不耐烦,这分明就是在浪费时间,刚想出声制止,看到公主正在安静的看着,便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一张老脸憋的通红。
看向身边的孙承年,这老不死的却没有出声制止的意思,反而是一脸羡慕,当真是没脸没皮,话说反正都是没用,其实我来也行。
柳白云本来就是充数来的,乐得看见两个主事郎中互掐,看腻了纪云口对口吹气,猛然间想起点什么,掏出自己的书,刷刷点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而纪云已经开始了第五轮的胸外按压。
第五轮,时间已经过去三分多钟。身下的黑衣少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和心跳都没有恢复。
纪云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周围众人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让本来就焦躁的他更加烦乱,手心中的汗水越来越多,一个用力不稳,双手便滑向一侧。
而身下的,是一位少女。
人群中声音更大了。廖彦昌终于忍不住,沉声说道:“纪云,差不多就行了,知道你曾经误打误撞治好过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可救,你也不是阎王爷,更何况大庭广众之下,你对这位武秀才的尸体做出这等事,让她的家人何以自处?”
大萧王朝对于男女之间个隔阂比纪云记忆中的封建王朝要小很多,女子可以骑马,可以练武,甚至可以当官。
但胸外按压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就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了,按廖彦昌等人的看法,这种治疗方法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心跳骤停之后的黄金抢救是五个按压周期,这个时候如果可以建立心肺正常功能,对身体的伤害最小,如果不能恢复心跳呼吸,那也只能说尽力了,不像你们,只知道站在那里说风凉话。”
纪云边给黑衣少女按压胸廓,边说道。
孙承年不忍纪云被众人攻击,俯身蹲下,轻轻拍了拍这个大徒弟的肩膀:“行了,尽心了就行了,我知道你是在救人,但不是每个病人都可以痊愈,人力总有穷尽的。”
“师父我知道,”纪云用力按压,说话断断续续:“但这是一条生命,如果我不坚持,她只有死路一条。”
孙承年慨然叹气,这又是何必。
廖彦昌本来就是火爆脾气,此刻更是怒不可遏,向长公主躬身道:“公主明鉴,此黑衣少女已经受到严重冲击,此刻已经无力回天,然而孙承年徒弟纪云一直在这里胡搅蛮缠,耽误乡试不说,还对尸体不敬,请公主治罪。”
长公主幽幽的看着秃顶的廖彦昌,缓缓说道:“依卿所言,应该治何罪?”
廖彦昌立刻答道:“纪云离经叛道,当判监禁,服苦役,其师孙承年教导无方,应判驱出永安城,永不录用。”
“你个老贼,当真是看到我们师徒好欺负是不,一个武秀才没有治好就这样处置,难道你能治好不成?”孙承年怒道。
“那你怎么解释纪云正在干什么?难道这些都是你教的?”
孙承年一时语塞,无法辩解。
廖彦昌正要再次施加压力,突然看见长公主眼神有点不善,硬强着咽下要说的话,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纪云不顾别人如何争辩,继续给黑衣少女进行胸外按压,每一次按压都是垂直用力,精准控制上下起伏的幅度。
这个幅度不能大,大了会将肋骨压断,如果恰好肋骨的断端扎进肺脏,将会更加危险。幅度也不能小,那样达不到换气效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的眼神从事不关己到议论纷纷,从默不作声到怒目相视。
而在纪云看来,整个世界已经开始与自己绝缘,眼睛只能看到身下的少女,耳朵能排除一切非议的噪音,只能听到少女微弱的气流声音。
直至他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杂乱而且越跳越快的心跳声音。
而这心跳声音竟然越来越大,掩盖了所有一切声音,终归一分为二。m.χIùmЬ.CǒM
“咚咚……”
黑衣少女心跳在一片杂乱的议论声音中恢复,虽然不大,但在众人听来就如同炸雷一般。
少女得救了。
而纪云眼前的光却渐渐消失,他似乎发现自己正在飘起,远离围观的众人。
然而众人却似乎看不到这一幕,仍然围着黑衣少女和他的身体,脸上的表情已经凝固。
思维已经停止运转,但他腰包中的附身符却隐隐的光华一闪,之后一切归于暗淡无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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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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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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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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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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