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知发生何事的下人自去备好车马,坐在马车内阖着双眼向着咸阳宫进发。
一众世家大族也和百里家一般,在民众还未起身为了生活奔波的时辰。坐上或马车,或牛车出了家门,向着咸阳宫行进。
一辆又一辆马车,牛车占据了咸阳城街面。也只有上一次三公子带着五万兵马出咸阳的气势才能压过这些世家贵族一头。
世家贵族不在乎平民性命,但很在乎自己的命。
当~
悠扬的钟声在咸阳城内回荡不休,惊醒了无数睡梦中的黔首百姓。
也让坐在牛车,马车中焦虑不安的贵族们打了一个激灵,有些茫然地掀开车帘,侧耳倾听着钟声,辨别钟音。
钟声持续奏响,一声大过一声,就像是积蓄已久的浪潮一般,一浪更比一浪高。
有数匹快马从咸阳宫中驶出,顺着驰道在咸阳城大街小巷奔行。高明驭手在马背上一手持着铜杵,一手抓紧缰绳并把铜钟固定在马背之上。
他们每人动作一致,用手中铜杵用力敲打着铜钟,一下又一下地敲打铜钟发出清越的颤鸣。
很快,咸阳城全部都被钟声所覆盖,每一家每一户耳中都是悠扬,厚重,极具穿透力的铜音。
“调头回府。”
百里城吩咐自家驭手,重回马车厢内,面有喜色。
一辆辆牛车上,马车上的贵族们也都和百里城动作一致,纷纷和自家驭手言明回府。
脸上或是释怀,或是期待,或是迫不及待,或是幸灾乐祸。
陛下终于要处置那竖子了!
他们心中都如此想着。
这悠扬铜音不是别的,正是始皇帝开朝会的铜音。
咸阳城很大,头一天晚上通知开朝会,始皇帝可以要宫中宦官去各官府中通报,这是一般情形。
而特殊情形,便是现在这种。始皇帝突然要召开朝会,便会敲响铜钟,以浩大的铜音通知所有有资格上朝会的官员。
每开朝会必有大事发生,而最近的大事,除了嬴成蟜在廷尉府前灭了三大世家外,再没有其他了。
这些贵族们要回府准备官服,穿戴整齐,来咸阳殿参加朝会,控诉嬴成蟜要陛下严厉惩之,要嬴成蟜血债血偿。
蒙府中。
老将蒙骜想要穿上陪伴他多年老甲,被孙子蒙毅阻止。
“大父想上朝可以,但若想蒙家安稳,请换上常服。我蒙家能于秦国立足,靠的是我蒙家追随秦王无他心。大父再来一次披甲闯宫,还不如一剑斩了蒙毅来的痛快。”
阿父,兄长外出之后。单独掌管偌大蒙家,手下是所有蒙家之人死活的内史蒙毅,好似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赵素有些认不清了。
这个一脸坚毅寸步不让,眉宇间有着化不开忧愁的青年,是那個在蒙家羽翼庇护下茁壮成长,阳光开朗的幼子,是一个人嘛……
被拦住了一夜的老将怒气勃发,指着孙子的鼻子恨不得一秦剑劈下去。
“鸟人!真是鸟人!”
大骂了两声后,老将要下人将曾经闯过一次宫的战甲收起,换上了黑色很符合秦国人审美的长衫。
阻拦了大父,阿母一夜的蒙毅换上官服,和身披常服的蒙骜一道上了马车。
赵素眼见二人将要上朝,拉住蒙毅手臂。
“毅儿,有些事你不清楚,长安君和我蒙家关系……”
老将第一时间想要阻止儿子细君继续透露嬴成蟜消息,这些年老将也没有告诉两个孙儿那些陈年往事。
在嬴政为秦王的秦国,嬴成蟜过往越是辉煌耀目,越是影射始皇帝得位不正。有些事知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或许是人老了反应变慢了,老人心中想着拦阻,身子却是进了马车车厢,坐于马车最里面。
“阿母,朝会要开始了。”
老将听到孙儿轻言打断其母言语,紧接着车帘被掀开,年轻的孙儿矮身入内,端坐在马车一边。
蒙家最小的掌权人,对嬴成蟜和蒙家过往并不感兴趣。在蒙家生死存亡之间,其他关系都不重要。
常年身在官场,不在战场,为九卿之内史的蒙家次子开了窍,比习惯战场厮杀的大父,阿父,兄长现实。
王绾府邸中的青牛从牛棚又被拉了出来,没有睡过几个钟头的驭手出门前特意用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洗了三次脸。
趁着那冰凉劲没散,赶着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多高超技巧的牛车,拉着老丞相慢腾腾前往咸阳宫。
纲成君蔡泽也听到了外面的铜钟响,默然半晌,和衣而卧。
那竖子只说让泽向其说世家近况,没说要泽上朝……
善于保全自身的老人,又一次选择了保全自身。不管这件事什么过程,什么结果,都与他纲成君无关。
以另外一种方式抱全自身的御史大夫冯去疾却是不能如老人这般任性,想不上朝就不上朝。
老人有爵位没官职,冯去疾却是九卿之一。
有秦国高层官职在身,暗中被称作副丞相的冯去疾除去身上沾满了墨渍的衣衫,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官服。
然后要下人拿来一个火盆,将昨晚所书的竹简尽数都投入了那火盆之中,再扔进去一根火折子。
当那盆焰火从呼呼燃烧变得火星稀疏,竹简尽数成为一片灰烬时,载着冯去疾的马车也刚刚行到咸阳街道上。
卫尉,郎中令,太仆,廷尉,典客,奉常,宗正,少府,治粟内史……
一众秦国高层官员尽皆从家出发,去上蜡祭之后召开的第一次朝会。
长安君府内,安排好一众门客的嬴成蟜在美艳少妇青梅,丁香这并蒂莲的柔夷按摩下疲劳得到最大限度的缓解,舒服地轻吟。
“黑云压城城欲摧啊,等他们都去参加朝会,我们便该走了。”
侍立在嬴成蟜身后,素雅白衫腰佩长剑,不施粉黛依旧清丽,长发披散仍显飒爽英姿的越女期待道:“我们去百越罢?我扶你在百越称王。”
嬴成蟜哈哈一笑,伸手后捞,将越女抱在怀中。
越女这是第二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和嬴成蟜亲热,全然没有了上次在道路上被盖聂撞见时的坦然。
那张本来如白璧般颜色的俏脸一下子就红彤彤的,眼神都不敢和嬴成蟜对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就给夫君备嫁妆了?安心,科学家已经去往百越之地,百越会发展起来的,我去或不去意义不大。”
青梅撇嘴,素手搭在嬴成蟜脖子上,按摩力度骤然加大,直让嬴成蟜陡然打了个哆嗦,疼的差点让他把怀中越女丢下去。
赵高给他赠别的伤势还没有好,这一下是新力引旧伤,新痛旧痛一起来。
其姐丁香立刻拍了一下妹妹手掌,不悦地瞪其一眼。
越女见嬴成蟜像个猴子似的龇牙咧嘴,眼色骤然凌厉,自嬴成蟜怀中翻身而起,对暗中使坏的青梅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
冷声道:“再敢对夫,夫君下此重手……”
青梅不待越女说完,急速快接,柔媚道:“怎么样?”
越女威胁道:“便与我的剑说话罢!”
方才刚教训了胞妹的丁香俯下身子,搂着其公子脖颈,山峰压做平原,仰着明媚笑脸。
声音一样柔媚道:“我姐妹床下或是不如你,床上你却是远不如。”
二女一母同胞,心意相通,精通合击之术,没见过越女出剑的她们,并不惧怕越女剑。便是见过了,傍着公子,她们也不怕。
嬴成蟜有些头痛。
皇兄是怎么处理好后宫的?那么多妃子和睦相处。我才三个,说着说着都要打起来了。
“为何不带我离开?”
一个含苞待放,眼含天然煞气,眼看着长大后又是一个美人,暂时在嬴成蟜眼中还是个未成年的大萝莉踏入院落。
人未到,声先到。
其站在越女后方,却是与丁香,青梅二女成对峙之样,形成二对二。
那双天然便震慑人心的双瞳紧盯着嬴成蟜,小脸含霜,硬要长安君府的主人给个说法。
嬴成蟜正要忽悠这位本应是天下第一位皇后的大汉国母留下,自诩好美色的他并不自诩禽兽,这么小他实在下不去手。
“蟜儿,去哪里玩?”
一脸喜色穿好衣装,迫不及待出游的韩姬韩太后兴冲冲地闯入。
一见眼前架势,身处宫闱,虽然天真但是不傻的韩姬立刻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本着为爱子排忧解难的韩姬出言相问,名义上是嬴成蟜妾室的吕雉立刻告状,言说嬴成蟜不带其离去,不承认其身份。
嬴成蟜在其母问询的刹那便瘫了下去,叹气不已,他可太了解自己阿母是什么性子了。
果不其然。
韩姬未听过半,立刻一拍胸脯,一副这种小事包在阿母身上的样子。
蹲在嬴成蟜腿边,一本正经地道:“蟜儿,你答应过阿母什么?你生的子嗣不能比陛下子嗣少。”
我《黄帝》还没破呢,我上哪生孩子?再说我又不是种马,我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生那么多孩子做什么?陪你玩嘛?
嬴成蟜内心吐槽不已,但是嘴上还是连连答应。
“带带带,依了阿母依了阿母。”
从小到大,只要不涉及国事,面对嬴子楚,嬴成蟜这对父子韩姬无往不利,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父子二人都在尽力粉饰韩姬的世界,让其能一直单纯纯净,不被污垢利益所沾染。
心中刚对汉高祖刘邦致歉三秒,嬴成蟜便听到那个日后发明人彘的心狠手辣小丫头。
用那种略微沙哑,极具个人特色的烟嗓说道:“阿母,吕雉家中还有姐妹,长安君亦许诺给予名分。”
嬴成蟜惊坐站起:“过分了啊,你这名分都不是我给的。我在坐牢,我哪有心思泡妞!”
越女忍住心中笑意,冷着脸看着丁香,青梅这对双胞胎。
夫君与这姊妹相处甚久,感情之深远非我能及也,必需吕家三女与我同出剑……
“带,都带!”
这小女长的妍丽,姊妹定然也是美人。
韩姬兴奋不已,小手一挥。
“都封妃!”
阿母你不装了是罢?
嬴成蟜苦笑道:“阿母,我不是王。”
韩姬眨巴眨巴眼,已经挥过去的手臂再度挥了回来。www.xiumb.com
“都娶回家!都有爵位!生子加爵!”
嬴成蟜急忙把阿母拉到一旁。
小声道:“她姐娶了可以,她妹……”
韩姬也小声道:“怎么?她妹丑啊?”
回首仔细看看有别样风情的吕雉,狐疑地回首,小声警告其子。
“别骗阿母啊,这小女长得这么好看,其妹不应丑,除非她和她妹不是一个阿母。”
本来想蒙骗其母的嬴成蟜只能说了实话。
“是年龄,太小了,我下不去手。”
韩姬给爱子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养养不就大了嘛。”
在这个十四岁普遍能嫁人的时代,年岁问题最不是问题。
“……”
嬴成蟜扶额,无言以对。
武功高深不是韩姬所能理解的越女,将母子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韩太后性情与赵太后截然不同,与韩太后相处,应不用提心吊胆了。腾死于我手之事,不知赵太后何时泄露……
咸阳殿。
始皇帝高坐在王座之上,头戴着珍珠玲珑响动的通天冠,身穿着玄鸟绣饰黑冕服。
赵高,盖聂,一左一右站在始皇帝两边。
始皇帝目光在嬴成蟜曾落座的位置停留了一瞬,扫视了一眼下面多出的不少老面孔——世家无官职,但爵位到了一定地步,可上朝可不上朝的贵族们都来了。
“皇后告诉朕,诸君昨日险些冲破咸阳宫,非要见到朕不可。朕闻听此事,方返咸阳便立刻召开朝会。朕想,诸君不是有事关秦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便是有影响秦国千年发展的大计要与朕言说。”
始皇帝看了看右丞相王绾。
“王绾,你告诉朕,是什么事。”
老丞相王绾起身。
沉着答道:“绾不知,绾昨日未面见陛下,一直于相邦府阅奏章。”
始皇帝又看向左丞相李斯。
“李斯,你告诉朕,是什么事。”
昨日才在廷尉府见过始皇帝的李斯起身。
轻声言说:“斯不知,想来是好些高爵无官的人养尊处优,素来无事,故静极思动,闲的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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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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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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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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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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