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惯用的剑是二尺,这也是天下除了秦国之外各地长剑的通长。
但这不妨碍越女杀人,对手太弱,越女用一把木剑也能枭其首。
吕旭心慌慌。
楼台管事一声喝令,所有守卫尽皆对其行注目礼而没有实际救援行动。
脖颈上锥心疼痛,能感觉到温热湿腻的鲜血缓缓溢出,流淌。
这如同催化剂,将他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多谢姐姐制住这个登徒子保全我姐妹清白,若非姐姐插手,我姐妹二人今日断难活命。”
吕雉松开幼妹,对着吕旭怒容言说,将事情从越女夺剑杀人定性为见义勇为。
二楼管事耳听此话眼中一亮,内心对十三岁豆蔻少女暗赞一声。
好个聪慧的娃娃。
本来越女夺守卫剑,要斩吕旭这种行为违背了秦律条令,理应腰斩。
但要是见义勇为,那就是遵守秦律,不受惩处。
秦律:有贼杀伤人冲术,偕旁人不援,百步中比野,当赀二甲。
贼人在公共场合侵犯他人时,旁边的人都没有救援。
那么审理官员会还原现场,最后判罚案件地点百步范围内的其他人有罪,会被罚两副铠甲。
秦朝时的两副甲胄,大约等同于如今两套最顶级的不带武器的军事装备,可以让普通家庭倾家荡产,属于重处重罚。
这一法令规定下,基本上没有人敢不见义勇为。同时也可以杜绝贼人公然闹事,社会治安由此稳定。
在秦朝,见义勇为不是美德而是义务。
不信道德的法家制定的法令很无情,但秦律宗旨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保证君王统治。
单从这一個法令条文来看,在当时那个没有监控没有天眼的年代,秦律的无情在这里起到了正面作用。
“有劳女郎。”
管事顺着吕雉的话说,再次将事情定性。
她不希望越女将吕旭杀死,因为越女只是嬴成蟜的随身侍女,身份依然不对等。
越女眼中杀机四射,但心中杀意已经平息下来,她觉得不能再给嬴成蟜惹麻烦。
她手中长剑微动,吕旭脖子上的伤痕就加深了一些,她想着最后警告吓唬眼前这烂人一番就把剑放下。
情绪紧绷,极度害怕的吕旭感知到脖子痛楚加剧还以为越女要杀他。
他病急乱投医,一把撕下了脸上带着的那张人皮面具,露出那张不再年轻的年老模样。
“我乃当朝博士吕旭!”
吕旭想要以官职让越女投鼠忌器。
越女本就不想杀他了,把手中青铜秦剑丢在了地上。琇書蛧
随着当啷一声轻响,吕旭地心也一并落了下去,知道今日命保住了。
刚刚被越女制住他眼睛都不敢眨动,如今心神一泄,松了口气微阖双目。
他没注意到。
当他喊出自己叫吕旭时,刚刚还巧言让越女不要杀他的吕雉娇躯一震,煞气微起!
他就是吕旭?如此歹毒,过了今日不知他还要对我们用何等毒辣手段!
趁着吕旭微阖目大喘气的光景,吕雉扑向地面。
用全身力气拿起地上的青铜秦剑,双手把控着借着惯性甩在吕旭脖子上用力一滑。
鲜血呲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鲜亮血痕。
二楼的管事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
管事身后的青梅,丁香二女对视一眼,面色不好。
越女看着持剑而立的,手臂微颤的吕雉,暗道一声糟糕的同时也难掩欣赏神态。
守卫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没有得到命令的他们不会有多余动作。
满堂宾客,鸦雀无声。
想着这么一个美人胚子,怎么敢持剑杀一位博士,这是有多大的仇恨。
吕雉双手提着秦剑的吃力模样,让这些五大三粗营养过剩的宾客们难生恐惧心理。
而且美人在什么时候都有特权,如果吕雉长得稍微对不起社会一点,现在宾客们早就嚷嚷着要守卫将其抓捕了。
脖子上传递来的痛处比原来更剧烈,吕旭能感知到身体就像是一个气球,力量,生命都从脖子上的口子随着鲜血疯狂外泄。
离这个贱人远些!
他潜意识中如此想着,捂着脖子连连后退两步。
自小就有主意的吕雉,身上衣衫沾着新鲜血液。
她咬着牙,想着如果不杀死吕旭长姐日后或许还会被撕去衣衫,阿母阿父也不得安宁,吕家难有宁日。
手脚发软的她压制下第一次杀人的恐惧,紧盯着吕旭脖子双手提着秦剑用最大力气向上斜撩。
“去死!”
秦剑划过吕旭咽喉,在本就漏风的气球上又开了一道大口子。
“荷荷……”
吕旭张嘴想要呼救。
然其气管被切开难以发声,只能发出不知名的漏气音。
挥出的第二剑斩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吕雉双手紧握秦剑,无章法的在吕旭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口子。
吕旭的衣衫被割出一道道口子,裂开的皮肉在口子中若隐若现。
若不是气管已经被切开没法发出声音,此刻吕旭的哀嚎早就响彻大堂。
围观宾客们心态从最初的看戏,到现在的有些惊惧。
吕雉挥舞着对她而言沉重的秦剑,一剑又一剑地砍。
这种行为楼台内的宾客大多认为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即便他们的力量比吕雉要大的多,拿着那把秦剑挥舞造成的风声要比吕雉挥舞的声响大。
“乱了。”
二楼屋舍,青梅皱着秀眉。
“救不活了。”丁香看着吕旭浑身血迹斑斑的躺在地上,苦笑了一下,道:“这女娃被抓去抵命事小,倒耽误了公子的事。”
青梅眼中辣色一闪,冷声道:“要我说就将这些世家都杀了,何必与他们周旋?推倒重来再造乾坤!”
“你杀得了咸阳世家,杀不尽天下世家。何况如此为之,是说服不了陛下的。”
丁香又向下看了一眼。
越女夺下了十三岁小姑娘手中秦剑,小姑娘瘫软在座椅上。
当朝六百石博士吕旭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
“怎么才能把这小姑娘和公子绑定在一起?身份地位还要足以让世家出手对付呢?”丁香喃喃自语。
说着有心。
听者有意。
带着吕家一家从单县跑到咸阳的青梅,想到其初衷除了觉得三女在公子小说中出现实在巧合,还存有要给自家公子捉三个暖床小丫鬟的心思。
美艳妇人眉宇微皱,眼中流有一丝不情愿,轻叹口气。
“罢了,便宜她了。”
“你想到办法了?”丁香回眸。
“为公子纳个妾。”青梅嘟嘴。
纳妾……这倒是个好办法!
丁香拉着青梅顺着楼梯下到一楼,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妇出现,却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被斩了数十剑的博士吕旭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女快步跑到了吕雉身边,丁香用干净的带有清香的手帕擦拭吕雉脸上被迸溅的鲜血,嘴里说着丁香来迟,主母勿怪。
青梅勃然大怒,摇着丰腴腰肢使劲地踢吕旭尸体。
一边踢一边骂:“敢调戏我们主母,该死!长安君不在,什么牛鬼蛇神都敢跳出来了!”
长安君,这两个美妇是长安君府的人,她们叫这女人为主母,没听说过长安君娶妻啊。
宾客们从青梅的话语中找出关键信息,印在心中,不言不语。
吕雉呆呆的,任凭丁香摆布,第一次杀人的她难以回神。
擦拭干净吕雉脸上鲜血,让吕雉脸蛋重新变得白白嫩嫩。
丁香仰头看向楼上管事,语气温柔但是言语很是不温柔。
“此人意图猥亵我们主母,死有余辜。此人带着面具隐瞒身份,所图非小。请管事严查其人,给长安君一个交代。”
交代?你们把人打死管人家要交代?长安君已经入咸阳狱,长安君府的人还如此蛮横?
宾客们从来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而且猥亵不猥亵一直是吕雉这边的一面之词。
众人又不是眼瞎,看着吕雉三女衣衫完整,博士吕旭最多是个调戏未遂,就是严苛的秦律也罪不至死。
管事恭敬应是。
……
青梅,丁香,越女带着不敢吱声的吕家三女回到长安君府。
丁香带走三女,给三女临时找屋舍。
青梅看着越女,神色冰冷。
“若不是你任性妄为,今日之事断然不会落得如此局面!”
越女不假辞色,语气也甚是冷淡。
“死一个人,断送三女未来,便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乎?你也是女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够达成公子目标,吾亦可死。不要仗着是越女剑传人,就任性妄为给公子找麻烦。”
“你不懂成蟜。”
“我不懂公子?”
青梅好像听到了天大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嘴角残留着冷淡笑意。
道:“我幼时就跟在公子身边,是公子第一个女人,十数年来从没与公子分别超过三日。公子的吃穿住行我了如指掌,你这个来到公子身边没有月余的女人说我不懂公子?”
越女用一种看可怜人的眼神看着青梅。
“你真的懂成蟜,为什么会之前在楼台险些身死,为什么今日会做出这等决策?是你对成蟜重要,还是楼台对成蟜重要。今日事后世家也会入场,我那一剑不会杀死那个仆役。仆役不死,三个女童也不受欺辱。你说成蟜是喜欢如今的形式,还是喜欢你设想局势。”
野蛮长大的越女不能理解青梅的所作所为,她不知道为什么嬴成蟜都已经安排好的事,青梅就是要不遵循。
越女山上的越女们就是为了越王勾践的争霸大业所牺牲,越女很讨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八个字。
为什么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注重一下小节呢?
自小跟着嬴成蟜在皇宫中长大的青梅,同样不能理解越女说的什么。
她就像是一根藤蔓,依附着嬴成蟜这棵大树而活,她的世界只有一个嬴成蟜。
她对嬴成蟜忠爱夹杂,一切以嬴成蟜的利益为重,为先,为此可以舍弃一切。
两女对峙片刻,不欢而散。
飞鸟无法让走兽明白飞翔的激情,走兽也无法让飞鸟懂得奔跑的快感。
……
廷尉正听从李斯命令,将吕旭尸体带回了廷尉府。
楼台的事情随着宾客的散去,很快就传遍了咸阳城。
死人是一件大事,死了一个博士更是大事。
但这件事的关注度并不是很高,因为吕旭的官职在民间听着很大,但在朝堂上属于最底层。
被杀了那就按照秦律行事走就是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至于杀吕旭的人被长安君府的侍女叫主母,朝堂中人都不在意,他们很确定嬴成蟜没有娶妻。
很快,案件的审理结果出来了。
被一剑从后插到前的楼台仆役幸运没死,指证偷袭他的就是吕旭。
楼台管事则证实仆役说的都是真的,还亲眼看到吕旭要去撕扯三女衣衫。
青梅,丁香,吕雉,越女的供词和楼台管事一模一样。
廷尉府结案。
死者吕旭,任职博士。
先持剑杀仆役,又撕扯吕雉,吕长姁,吕媭三女衣衫。
按秦律,本人当斩,其家人受三月徒刑。
廷尉府府兵立刻就冲进了披麻戴孝的吕家,将其家人送往廷尉大牢。
各大世家在收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脑海中都只有四个字——欺人太甚。
廷尉府这次审讯看似证据确凿,实际上错漏百出。
楼台内的守卫,还有当时大堂的宾客没有一个被问讯。
亲自审理这件事的李斯问的是管事,吕家三女,仆役,还有青梅,丁香这些都和吕旭立场相对的人。
这就是明摆着偏袒。
当日楼台有许多人,真实情况瞒不下去,各大世家很清楚事实情况。
那个说被吕旭刺的仆役当时距离吕旭甚远,吕旭不可能去刺杀,就算是真刺杀那也就是罚一金,这根本论不上罪。
要说猥亵三女,不说三女衣衫整齐,只说当时三女穿的是男装,就算扯下来吕旭也没有罪。
没有罪的吕旭人死了,家人还被廷尉府抓去要服徒刑。
欺人太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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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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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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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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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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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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