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长胥淡淡道:“府里的事情,我自然知道。”
他不肯说实话,毕竟偷听墙角这种话说出来也不好听。
安歌故意开玩笑的说:“那我可要注意些了,二爷神通广大,我要是在府里闯了什么祸,可都避不了二爷的眼睛。”
温长胥抬腿迈上阶,唇畔带了些许笑意,也顺着她的话说:“你要是闯了祸,二爷护你。”
有了这句话,安歌在想到厨房的事情,便又多了几分底气。
秋风肃起,夜半的时候安歌咳了几声咳嗽,她将整个身子缩进了被褥之中,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相隔许久一个人睡,安歌反而有些睡不着,手指勾着枕头上的流苏,想家,也想家人。
过了几日,安歌迎来了在古代的第一个节日——乞巧节。
这段时间为了筹备科举,温长秋整日窝在屋子里闷闷不乐,老爷夫人生怕孩子憋坏了,特意在府里办了场花灯会让他歇息歇息。
不允许出门的温长秋兴致缺缺,可府里的下人们开心极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忙碌一天的奴仆们纷纷涌了出来。
桥头树梢上皆挂了带灯谜的灯笼,他们虽大字不识,但光看着这些灯景,便满心欢喜。
安歌这一天也被温长胥带着出去玩,灯下的美少年皙白的肤色上带了一层暖橘色,他伸手够着一个花灯,对着看了看,问安歌和温风:“我考考你们,‘白天同玩,夜间同眠。到老不散,人夸好姻缘’是什么?”
太简单了!
“鸳鸯!”温风与安歌异口同声。
“不错,那‘夫一日之变’是什么字?”温长胥又问。
这下可难住温风了,他揉了揉脑袋干笑道:“二爷,猜字的我不行。”
温长胥又将目光看向安歌,安歌早就知道这谜底是什么,正要脱口而出时却猛然反应过来,浑身惊起一阵后怕。
她怎么能知道这是什么字?
“二爷,我就更不知道了……”安歌眯着眼睛,伸手抓了抓脖颈。
温长胥放下灯,有些无奈,“你们自己去逛逛吧,不用跟我。”
安歌得令,立即蹿了出去,温风跟在她身后,几步之下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不得不说,这灯谜上的谜语还是太过于简单,安歌一路看到头,基本上都是一眼猜中,走至一排松树边,安歌抬头瞧着上面的小兔子灯笼分外招人喜欢,伸长了手够下了它,又看了看灯面上的谜语。
[楷隶皆融尚朴为先。]
好家伙,这倒是有点难度了!
安歌细细琢磨,安歌看着下面细细的小字提示这打的是一朵花名,楷隶皆融……
如果把字拆开来看的话……
安歌指尖隔空动了动,随后拼出了一个字。
“棣……棣棠?”
“的确是棣棠。”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安歌一大跳,她往后退去,见松树后走出一明媚的人来。
来人正是温府的大少奶奶程月皎。
她生的是温婉动人,浑身又带着些许伶俐的才气,一双眼看过来,似乎能洞察到人心。
可此时安歌却慌张不已,她极力掩饰的东西却因一时疏忽暴露出来,此时她脑子里正快速的想着该怎么打破这个局面。
“哪个院子的丫鬟?”程月皎问道。
“二爷院里。”面对程月皎,安歌不敢撒谎。
听到温长胥的称呼,程月皎神情明显松动了几分,她再次凝视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眼底颇为疑惑。
她会识字,且无比聪明。
这就是长胥看中她的原因吗?
“回去吧,紧跟着长胥,别乱跑了。”程月皎无意为难她,摆手让她离开。
听到这一句话,安歌略显奇怪,程月皎这就不追问了?她白担心了!
程月皎看她瞪大的双眼,抿唇浅笑:“你如此聪慧,是温府的福气。”
这句话,真正落到安歌心坎里去了!
她在这里见识了太多勾心斗角世态炎凉,没想到一连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当即满心欢喜。
临走之余,安歌真心的道谢:“大少奶奶,谢谢你,你真是个顶好的人!”
她这一句谢不仅谢今日,也谢当初她一句话救了小歌儿的命。
安歌说罢,抱着小兔子灯匆匆跑开。
乞巧过后便是科举乡试,温风陪考,安歌就安心在府里等着。
二爷院子里鲜少来人,安歌闲来无事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秋日的阳光温暖舒适,好似披了层薄被在身上,她晒的昏昏欲睡,却不料一声踹门声惊吓住她,安歌睁开眼睛朝门口看去,见温菊带着人马来势汹汹。
“小歌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安歌心底“咯噔”一声,这温菊赶在温长胥去考试的时候过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猜得没错,温菊趾高气扬无非是有大奶奶替她撑腰。
二爷在府里的时候她不敢动,眼看着二爷一走,她便立即去大奶奶身边说道。
“大奶奶,您可要为我的好姐妹桃儿做主,桃儿说她委屈死了!”
“她委屈什么?厨房里多好的差事给她做,她还委屈!”大奶奶吹了口飘在白瓷杯子里的茶叶,语气颇为鄙夷。
“您不知道!前些日子二爷院里的丫鬟去厨房大闹了一番,说咱们府苛待二爷,这帽子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扣,可真叫人委屈!”温菊继续添油加醋的说,她心底比谁都明白主人家的心思,二爷的出身本就遭人非议,府里大多都是心知肚明,可这话抬到明面上来说就不好听了。
温菊紧接着悄声说道:“这丫鬟嘴没个把门的,放在二爷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奶奶听到事关温长胥,眉头便拧了起来,这孩子她本就不待见,现在又听温菊这么说,免不了一阵火气。
“那丫鬟欠管,你去把她带来。”
凭这一句话,就发生了刚开头的那一幕。
安歌挣脱掉她的手,冷静的问道:“温菊姑姑,有什么事情你说清楚,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带我走!”
“什么事情?”温菊冷笑,“小歌儿,莫不是以为在府里攀上二爷就敢作威作福?大奶奶发了话,要掌你的嘴!带走!”
大奶奶……
安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大奶奶可是温菊的靠山。
“温菊姑姑,做人不必这么绝吧!莫不是因为我未与你儿子成婚?可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悔婚的人不是我!”安歌心里慌得很,面上却故作冷静的质问。
提到这事温菊心里就跟猫抓一般,虽存了这番心思,可她也不想落了面子,犟着语气说道:“小歌儿,甭提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别以为做了一等丫鬟,就能在我们头上爬了!”
她这一提安歌便想到了那日在厨房的事情,就说了那日之后风平浪静,没想到是特地等到温长胥去考试的时候才过来!
安歌挣扎不过她们,很快就被带到了大奶奶面前,按着胳膊就跪了下去。
大奶奶坐在榻上将安歌扫了眼,眼睛都不眨的直接说道:“掌嘴。”
这说都不说就要惩罚自己,安歌急忙喊道:“大奶奶,人要死个明白,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错!”
“多嘴多舌,府里头正是有你这样的丫鬟才不平静。”
“可大奶奶,我自入了二爷院老实本分,我……”
“掌嘴掌嘴,拖出去打,吵得我头疼。”
大奶奶快速的打断了安歌的话,她揉了揉眉心,儿子前去考试,她一颗心早就跟着儿子挂了出去,眼下可没多少闲暇时间来管这些下人的事。
温菊见这小蹄子还要胡说八道,忙上去将人擒住,她生的壮实,安歌在她手中宛如小鸡崽般任人揉捏,“你这丫头赶紧闭嘴,大奶奶心好可是留了你一条命!”
安歌知道这要是被拖出去了可就任由温菊整治,抱着柱腿就是不松手,心底急骂道这该死的穿越真是不公,她怕是史上最惨的穿越女!
“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突如其来的温润声音打断了屋子里的闹剧,程月皎背光而来,目光柔柔的盯在了温菊钳制安歌的手上。
大奶奶听到程月皎的声音,连忙抬了头道:“不过是惩治丫鬟的小事,温菊,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丫鬟拖下去,别扰了少奶奶清净。”
温菊得令,连忙加大了力气去拖安歌。
安歌见是程月皎,宛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她喊道:“少奶奶,我冤枉!”
程月皎抬手,制止了温菊的动作,“且听她说说。”
大奶奶有些不满:“管她一个丫鬟的话做什么,这么小的年纪,尽会胡说八道。”
“衙役断案都要听两方证词,我们府里连话都不让人说就要定罪,传出去也不好听。”程月皎温声温气,她站的累了,叫丫鬟拖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一副“我就要管”的架势。
大奶奶对这儿媳妇没有任何办法,扶着额歪到一边,算是默许。
安歌简明扼要的将那日的事情说了清楚,随后又愤愤的说道:“当日之事我不计较,没想到温菊姑姑在大奶奶这边胡说一通,倒成了我的不是!”
“这,这小丫鬟胡说八道!”温菊有些慌张。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如果好好的,我也犯不着和厨房里的姑姑闹矛盾!”安歌越说越委屈,反问道:“我也是在乎府里的名声,他们这般胆大,以后还不知怎么放肆。”
听着安歌说的如此清晰,温菊的心里越发的虚,横竖不过是几句“这丫鬟胡说八道”的话,听的程月皎眉头紧锁。
“我胡说八道,那你把事情说个清楚,说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起争执?”安歌紧抓着这句话,要她说个明白。
温菊越来越慌,口不择言竟把对大奶奶说的意思也说了出来:“横竖是二爷院子里的,少奶奶何必听她的话?”
“你什么意思!”程月皎听了这话便挑了眉,“什么叫二爷院里的?二爷不是温府的人吗?你个当奴仆的还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大奶奶揉了揉眉心,低骂一声“蠢东西”。
“这……我不敢啊,少奶奶饶命!”
温菊吓得“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刚才的气势全无。
程月皎起了身,有些气恼:“我看该掌嘴的是你,拖下去。”
方才温菊身边的人有些错愕此时的转变,对温菊望了望,又看了看大奶奶。
“还愣着做什么?我的话也不听了?”程月皎声音渐渐发冷,安歌也被她这气势唬住了,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美人儿,发起火来也挺叫人心悸。
大奶奶不说话,几个人只能听程月皎的话,将不断求饶的温菊拖了下去,院子里逐渐响起巴掌声,温菊刚开始还能嚎叫几声,到后来逐渐没了声音。xiumb.com
安歌松了口气,正要开口道谢,又听大奶奶道:“这丫鬟不能放长胥那里,调到厨房里做事去。”
厨房?
安歌后颈皮一紧。
“既然要调,调我院子里吧。”程月皎又看了眼安歌,眼神温柔了许多。
“你院子里?”大奶奶有些疑惑,“怎么想要她了?”
“娘不是总说我院子里缺伶俐的丫鬟,这丫鬟护主,我觉得挺好。”
此话不假,但凡对上宓姨娘,程月皎连个替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行吧。”大奶奶应允,只要不是放在温长胥那,她不会为难的。
转而又和安歌说道:“以后少奶奶就是你的主子,温长胥是要回关外的,待在哪里舒适你自有轻重。”
安歌自然想去关外,但此时此刻,她只能被迫低下了头。
程月皎告别婆婆,领着安歌出了门。
“回头去长胥那里收收你的东西,到我院子里,你还是一等丫鬟。”
安歌点头。
程月皎见她闷闷不乐的模样,边走边解释道:“你这么聪明,也知道娘的意思,她纵容府里的下人苛待长胥,更不会允许你这样会说实话的人留在他身边。”
听这话,安歌有些诧异的看她,她是知道这个理,可没想到程月皎会对她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以后你安心在我院子里,我不会亏待你。”
“少奶奶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安歌好奇的问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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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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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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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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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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