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书院的夫子说,最近安姑娘在书院里……过于闲散,许多该她做的活计也没见她做了,我想她或者是有些累了也没多说什么,不过书院里难免人多口杂,旁的人会议论的。”
方子娴说的颇为直白,她装模作样苦恼的叹了一口气道:“毕竟人是我介绍去的,她这样我也难办,既然安姑娘不喜欢在书院里做活,那还是随她去吧!”
温长胥听完她说的话,略微思索,随后道:“你的意思,是说安歌在书院里无所事事?”
方子娴掩唇,干咳道:“是我们书院的张夫子这样说的,张夫子是我们书院里颇为器重的先生,把安歌交给他带,我也是放心的。”
“可这毕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你自己不去亲眼看看,怎会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温长胥说完后就起了身,抬步就要往门外走,方子娴心有错愕,但一想到学院的事情她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什么差错,便也随温长胥过去,自己迈着小步子跟在后头。
很快两人就到达了书院,方子娴领着他找到了张夫子,张夫子一见温长胥过来,顿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连忙对着方子娴叫苦起来:“哎呀小姐,你可算来了,安姑娘又不见了!”
“她去哪里了?一声招呼都没和你打吗?”
“她在书院里可是横行霸道,仗着自己是您送进来的,哪里把我们放在眼里?她现在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张夫子说的模样可算是千真万确,随后又摆出一脸为难的模样道:“小姐,这书院的学子都是来自各个名门大家,安姑娘这样肆意妄为迟早要出事的,还是让安姑娘另寻高就吧!”
方子娴听了这句话也长叹一声,对温长胥说道:“长胥哥哥,我虽对安姑娘颇为喜爱,但却看不惯她利用我的名号在我书院里败坏名声!”
一直沉默的温长胥此时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既然你们这么说,我总要看看安歌现在在做什么吧。”
说罢他转身走到院子里,一副开始找人的架势,方子娴也摸不清楚温长胥在想什么,她故意慢了一步走在后面,轻声问张夫子:“安歌她真的在偷懒吗?”
“我什么活都没让她干。”
得到这样的回复,方子娴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很快就得意不起来,随着温长胥走过九曲回廊,又穿过几处假山,正要路过靠近厨房的石墙的时候,一行人突然听见了朗朗读书声,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有条不紊指导的女声。
张夫子率先变了脸色,他大步跨进去,果不其然,里面除了安歌,还有厨房王厨娘家的那个低贱的小崽子。
而此时,他们正在读圣贤书!
安歌被他突然的闯入吓了一大跳,她难得有些慌张,可看见自后面跟进来的温长胥时,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
“你们……竟然如此胆大,这书是你们能碰的吗?”
张夫子说着就要上前夺书,被安歌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她以身护住王成,对着张夫子说道:“我自己带来的书,有什么不能碰的?张夫子,你不让我碰书院的书就算了,还不允许我自己带书来看了?”
“你……强词夺理,这书分明就是你在书院偷的!”
“这书是二爷送我的,二爷正好在这里,不信你们问他!”虽然安歌不知道温长胥怎么来这里了,不过她也非常庆幸温长胥过来了,不然遇到这样的场面,可没人能帮衬她。
温长胥点头确认,“这的确是我赠给安歌的,她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温长胥开口,这让张夫子哑口无言了,不过他很快把话题牵扯到王成的身上,怒不可遏的指着王成说道:“安姑娘,你不好好的在主院待着,自己跑到这里偷懒就算了,还偷偷教导下人,成何体统?”
事已至此,安歌不想再温长胥面前背负任何的黑名,直截了当的明说道:“从我第一天来,你们就让我扫地、洗衣服,干这些杂活,书屋不让我进一次,就连书本都不让我碰,后来明里暗里又说我没有资格做伴读,张夫子,有句话叫狗眼看人低,你不让我试试就否定我,未免太武断了吧!”
“那是因为你就是个丫鬟出身,能做什么伴读?单单凭你会认几个字吗?”张夫子气的直跺脚,殊不知这句话说出口,温长胥的眸色里暗了几分。
“丫鬟出身怎么了?丫鬟出身就被你们看不起了吗?你们都没有试试我的水平就在这里瞧不起人!”
“安姑娘。”方子娴上前一步转了话题:“或许是张夫子没有跟你说明白,才来书院是要从杂活做起来,待你熟悉环境后,再接伴读之位也可以的,但你现在在书院里什么活都不做,反倒在这里教导下人,这怎么说也不妥的。”
“书院里后来就没有给我安排任何的事情,我还在想怎么张夫子突然不管我了,没想到你们挖了个大坑等着我跳呢!”安歌冷笑道,随后她又指明王成的事情,“琼华没有哪条国规说不允许寒门子弟学习考试,我教导王成,就是要他参加科举。”
听到这话,方子娴忍不住嗤笑出声,“一个厨娘的孩子能学什么?没有一个好的家世,先不说有没有条件供他上学,再者他的生活整日都是与厨房打交道,忙里忙外没有一个好见识,书里的文章,他能懂什么?像‘重峦叠嶂’、‘远黛如烟’这些词,他都不能理解。”
安歌暗笑,她当然知道王成的眼界,他所没有看过的风景,安歌都亲手画给他看过,在她出神入化的画技之下,王成很容易便理解了那些词句。
“光说不练,既然方小姐这么看不起下人,那不如我们比试比试?你们挑出书院里卓越的学子,同王成比试一番,若是王成输了,我向你们道歉,从此不再踏进书院,但如果你们输了……”
安歌故意停顿,引得方子娴颇为紧张,她皱紧眉盯着安歌,虽然她笃定自己家的书院不可能会输,但还是害怕安歌提出什么无理的赌注。
“你们输了,就给我们五十两!”
此话一出,惹的方子娴“噗嗤”一笑,她还以为安歌有什么硬本事呢,没想到竟然是个俗气的爱钱之人。
“行,若你的学生赢了,别说五十两,一百两都能给你!”
方子娴说的大气,安歌却生怕她反悔,连忙向温长胥说道:“二爷作证。”xǐυmь.℃òm
温长胥点了点头,随即对方子娴说道:“那请方姑娘选一位学生吧。”
方子娴将张夫子叫到一旁,对他吩咐道:“对付一个下人,不必请最好的学生,你去找个中上等的学子过来和他比试。”
张夫子和方子娴想到一块去了,他连忙领命前去书屋找学生,而方子娴侧身让了让,对安歌说道:“我们先去主院吧。”
王车有些害怕的握了握安歌的衣角,眼巴巴的对她看着:“先生,我……”
安歌知道他现在定是紧张,连忙宽慰道:“没事,就按我平时教你的那些去写,正好这段时间我也想检查检查你学的如何。”
“可是先生……”
“如果连这个你都不敢,科举你又怎么敢去参加?王成,你同我说过的那些话不算数了?”安歌沉了面色,停下步伐道:“若你不敢,我们省的去了。”
“不是的先生,我去,我只是想说,万一我们赢了怎么办?他们正统的学子,若是输给我这个下人……”
“你倒还会杞人忧天。”安歌没想到王车这小脑袋里装着的是这些事情,顿时有些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去比!”
到了书院,张夫子已经带了学生在书桌前等候了,那学生估计从张夫子口中听说了同他比试的是一位年幼的下人,看过来的视线满眼的不屑,瞧着王成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他更是嗤之以鼻。
“老师,这是什么新的玩笑吗?竟然让我跟这种下人比试,实在有辱我的名声!”
“让你比试就好好比,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听见自己的学生受辱,安歌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也是第一次如此厉声的在人前呵斥他人,这让温长胥不自觉的多看了她几眼。
曾经的安歌小心翼翼,藏住她所有的锋芒只为生存,眼下再开,温长胥才发现这姑娘竟然藏着两幅面孔。
学子被安歌呵斥,当然满是不愿,可一瞥到后面站着的温长胥,那人沉着眼眸,好似伺机而动的孤狼,这样的气势唬的他再也不敢出声。
张夫子给王成和学生分别铺了两张纸,他又多嘴道:“这关外文房四宝难买,这些都是我们书院快马加鞭从里县运过来的,所花费的钱财可不少……”
这有什么?她有钱财,找到渠道也并非什么难事。
“别啰嗦了,快出题吧!”
安歌没耐心的打断他的话,这让张夫子气的脸红脖子粗,满口“有辱斯文”。
出题的人是书院里另外一位老先生,这位可是颇有名气的,原是西曾州的通判,后告老还乡后,在书院里做了个闲职。
他布了几篇文章和几道算术题,又自命题布置了一篇诗词,随后在香炉里点燃一根香。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方子娴还以为王成连笔都不会拿,没想到人家抬笔就是规规整整的小楷,在学生还在抓耳挠腮看题目的时候,王成已经快速的算出几道算术,随后开始写后面的文章。
笔速之快,下笔之稳,让人完全看不出这个小孩是个从未进过书屋的人,老先生绕过去低头看他写的文章,忍不住摸着胡子直乐呵,想必是被王成的聪慧深深折服。
安歌长舒了一口气,王成聪慧,她的教学方法也找对了路子,利用自己先进的智慧,安歌为王成制定了一套完善的学习计划,比起盲目的死读书,按计划学习才是最有效率的。
她这边倒是坦然了,另一边的方子娴却狠狠的握住拳头,她没想到这王成还颇有些本事,如果自己书院里的学子被这个下人比下去,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思来想去,她对张夫子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即会意,他假意走到王成面前观看,可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整个人朝着王成的书桌扑去,安歌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一出,当即紧张的往前走去,然而身边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只见温长胥如飞般闪到了张夫子的面前,伸手将人拦了过来。
安歌松了一口气,又见王成,还好他没有受任何人的影响,自己沉浸在世界里专心写文章。
“张夫子可真是不小心!”安歌冷嘲热讽,“若是将王成的书桌碰倒了,这输赢也不知道该算谁的了!”
张夫子见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脚还被扭到了,可真是叫苦都叫不出口。
好在王成已经写完最后一首诗句,他起身将纸张抖了抖,随后双手递给老先生,此时香炉里的香才抖落了一小半,王成完成这场考试,所用时间半个时辰都没到。
老夫子看完了他写的内容,大呼奇才,当即问道:“你是个颇有才智的人,可愿拜我门下?”
此话一出安歌心底“咯噔”一声,她可没想到竟然有人要跟她抢学生,不过此时王成面前的可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也是书院里正规的老先生。
方子娴早已经恨得牙痒痒,这位老先生在书院里的身份有多贵重,他只带课,可从未收过哪个学生做关门弟子,而且这老先生还是中过举的,拜在他的门下,可真是科举路走了一半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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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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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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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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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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