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设于刑部大堂,会审等于唾沫星子乱飞,谢松照坐在下首一脸寒霜。
潘度官身尚在,他面对审问都是一问三不知,直呼冤屈。开审大半个时辰后,杜鹤径一拍公堂,茶盅颠了两颠,接过属下呈上的状纸叹气:“潘度,你妻弟何深已经交代了你让他以次粮充好粮的事了,你现下交代,我等看在同僚份上向陛下求情不累及女眷。”
潘度哭得稀里哗啦:“杜大人,我那妻弟最是不成器,我想着让他混口饭吃,哪里想到他如此陷害我!我待他不薄啊!以次充好就是要了边军将士的命啊!我潘度是万万不会做的!杜大人,你我同僚多年,我是有私心但……但我绝不会动军粮啊!”
谢松照起身在他后心口一踹,他当堂趴下止不住咳嗽,“潘尚书,你给楚王当牛做马,你指望他来日位登大宝吗?陛下正值春秋,你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等他答话又一把把他拽起来:“你不说,好啊,那我就请皇后娘娘在后宫给贤妃娘娘和楚王妃做做规矩,再看看你那不成器的儿子能不能逃出温柔乡,看看你的小女儿会不会也嫁入楚王府~”说罢把潘度惯在地上。
潘度浑身打颤,贤妃是他姐姐,楚王妃是他长女,大周最不耻的便是姐妹共侍一夫!
潘度回过头:“你……威胁我!”
谢松照心里烦躁,等楚王回过神来就会想方设法把太子拖进局来,到那时承德帝就会把这归咎于党争,数完将士的命就成了草芥!
“世子,府衙外有一男子来投案,说要呈堂供证粮草案。”远岫站定在谢松照身边。
谢松照回头:“带进来。”
众人都送了口气,不会打起来就好。征西候府和定东候府是燕都将门之首,如今粮草案只有谢松照来了,但如果解决的不好,林老侯爷就该出来敲打了。潘度尚存侥幸,定是有人兜着,事关军粮贤妃、楚王如何有胆量插手呢?那么……谁才是幕后黑手?
“草民惜玉街青岚语清倌钟晚前来投案。”美人容颜却是苍松姿态。
“你是……”大理寺卿江愁眠把“楚馆之人”咽回去。
杜鹤径吞了口茶道:“堂下钟晚,此案非同小可,你有何证据指认何人?”
钟晚叩首:“草民指证户部尚书潘度与其子潘舟宜联合楚王合谋军粮!”
江愁眠震惊:“证据何在?!速速呈交证据!”
谢松照把茶盅倒扣回桌,冷眼看着钟晚从左袖中摸出一打票子,右袖里掏出三五封信。
江愁眠看着票子骇然:“全是惊鱼庄的庄票!这这这……这是把粮食都卖了!这……这是楚王私印加盖的信件!还有……”杜鹤径一看也说不出口,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惊鱼庄是大周境内的钱庄,与寒鹊垄断了钱庄行。
“什么?!”这下没有人坐得住了,这是以次充好卖粮食,那么后面的霉粮又是谁的杰作?
杜鹤径一把扯住江愁眠和御史大夫徐雁征:“走,进宫。此事已经牵扯了大半个朝堂,如今连民间也牵连上了,这事需要奏请陛下!”
两人也在这信息轰炸里呆愣了,将所有人押在刑部大牢,请巡防营出兵加重看守。
徐雁征走前拉着谢松照说:“世子,兹事体大,为防万一,请世子速请定东候来坐镇!”又附耳低言,“世子看住他们,决不可让他们自尽!或是和狱卒说话,速派亲信!”说罢急匆匆跟着杜鹤径等人打马疾驰。
谢松照将钟晚扶起来,让人倒了盅茶给他,召集众人道:“所有人听我调令,将潘度何深押至大牢,将潘舟宜带过来我审。将贺倪押解入宫。任何人不得与犯人交谈!归鸿,你去请林老侯爷,远岫,你去御史台找言官说明此事。”谢松照看着钟晚,慢慢道:“就委屈钟公子在这大堂陪我等陛下旨意了。”
比杜鹤径他们更快入宫的是顾明朝,承德帝听完顾明朝的转述后,潘度说自己有私心这句话就成了横在心头的刺,听到杜鹤径等人来了,便让顾明朝在屏风之后候旨。
暗卫在杜鹤径刚开口时回来了,承德帝心里有火便先听暗卫汇报。
杜鹤径一行人看着承德帝火气愈发大了,便将证据递上去,然后袖手低头。
“好个潘度!好!好!好!”承德帝拍完御案不解气直接杂碎了汝窑茶盏,江愁眠看着那茶盏分外心疼。
徐雁征看着两人当鹌鹑,自己开口道:“陛下,此事远超臣等职权,特来奏请陛下。”
承德帝一腔怒火无处发,闻言便吼道:“给朕将潘度潘舟宜斩首!那个钟晚……将功折罪就流放到桂阳郡,潘家女眷一律没入教坊司。之前……有个粮草……”
杜鹤径:“贺倪,粮草督运官。”
承德帝:“啊,对。他也有监看不周之罪,念在初犯,就外放吧。”又看了眼身旁的万慎,“万慎,拟旨吧。”
“是。”
待众人都退下后,顾明朝出来行礼告退。承德帝喊住他:“朕狠心吗?”
顾明朝手心濡湿,心跳如擂鼓,面上强装镇定道:“陛下宽厚,不累及贤妃娘娘,陛下为父宽仁,不苛责于楚王妃。实是仁德之君。”
承德帝笑道:“罢了,不说这个了,松照待你如何?”
顾明朝耳鸣心跳,咽了咽口水:“世子教我诗书礼仪,我感激不尽。”
承德帝看了半晌道:“若是朕将云访嫁与他,你看如何?”
顾明朝鬓边细汗刺得他脑门一跳一跳的:“陛下素宠公主,愿意嫁与世子定是为父之慈爱。”
***
顾明朝回到望江南东厢先把自己脸埋进水盆,谢松照拎起他皱眉道:“什么刺激你了?”
顾明朝一抹脸:“太他妈刺激了。老皇帝太多疑了。”
谢松照嗤笑:“我谢家两后坐镇后宫,太子是我表弟,云访是我表妹,定东候是我父亲挚交,林浥尘,江宁是我挚交,我虽赋闲在京,却身挂鸿胪寺左少卿之职,只有打仗完毕,我就会去谈判交涉,天下学子莫不推崇。你说……陛下他能不疑心吗?”
“天下世家最重清名,谋权篡位就会被逐出族谱……”ωωω.χΙυΜЬ.Cǒm
谢松照倒了盅茶,用手指弹去沫子,轻声道:“他多疑又如何?没了我谢家,他坐不稳这朝堂~”
顾明朝揉着自己麻木的脸道:“天下文气,北孔南谢;天下将骨,尽在谢江林。”复又叹气,“我他妈要是皇帝,我也睡不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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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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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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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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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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