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中那道淡淡的郁金香气息似乎愈来愈浓烈了。
终于,了空和尚神色不变的将那张纸笺收在袖中,然后低声吟了一句“阿弥陀佛!”
此语刚毕,在他身下的众僧就一起念诵了起来,似乎刚才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木鱼钟磬,又遁着某一规定韵律于诵经声中此起彼落,连夜空都似沾上了详和之气,份外幽邃探远。
钟楼之上,寇仲一个缩身,背靠围墙,做了下来,倒吸一口凉气,低声问道:“刚才真的有人横空飞过了吗?”
徐子陵和跋锋寒两人也都不在向广场偷窥,缩回头来,坐在地上苦笑不已。
跋锋寒眼中闪过一道惊疑的神色,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我们感觉错了呢?天下间怎么可能有如此高明的轻功?这简直就和神话故事里的陆地神仙一样了!”
“那你怎么解释了空手里的那张纸笺呢?总不可能是被风吹过来的吧。”寇仲苦笑不已。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然后就注意到徐子陵许久没有说话,不由得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此刻徐子陵正低头沉思不已,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争论。
寇仲轻轻的推了了他一下,关切的低声问道:“子陵,你没事吧?”
陷入恍惚之中的徐子陵被寇仲这一推,顿时惊醒,然后就注意到寇仲和跋锋寒关切的目光,他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你们也知道我的感应很灵敏,能从师妃暄身上感应到和氏璧的气息,便是这奇妙的感应作用……刚才……我看到那个投纸笺的人了!”
“什么!”纵然寇仲和跋锋寒早已怀疑那纸笺恐怕是由人在空中抛下,才会落到了空之手,可是两人却有些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如此高明的轻功。静念禅院虽然庙舍重重,可是这钟楼之下的白石广场宽达近百丈,无遮无拦,纵是三大宗师在此,也不可能一跃而过,更勿论速度快的不被人发现了。可是从徐子陵的口中却生生的将他们的怀疑打破,不由的惊叫了起来。
寇仲和跋锋寒两人因为心惊,这惊呼声却是高了许多,不过两人反应倒也及时,立刻将自己的声音压抑住。跋锋寒更是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炯炯的低声问道:“子陵你可看清那人长的什么样?”寇仲也是一脸期待的等待着徐子陵的回答。
徐子陵苦笑一声,说道:“我哪有那么高明的眼力,能发现那人踪影就已经是万幸了!刚才我们都是心生感应,都抬头去看向天际,可是你们看的是铜殿上方的高空,而我则心中悸动,不由的瞥向静念禅院北侧的围墙,然后我就看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或许只是那人一定是个男子,至于其他……唉!他的速度太快了!”
跋锋寒苦涩道:“想我跋某一直追求武道,来中原之后更是挑战了无数的名家高手,可是今日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这天下何其广阔,奇人异士世外高人何其多也,恐怕在他们的眼中,我们的种种作为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寇仲摇了摇头,轻拍着跋锋寒的肩膀,说道:“老跋,这可和你的性格不符哩,纵是跳梁小丑又如何,人怎么可以一天吃成个胖子?哪个绝顶高手不是一天一天持之以恒的努力才到达顶峰的!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宗师高手的,我们还年轻哩!”
跋锋寒深嘘了一口气,然后振作起精神来,低声笑道:“我没事,就是想到那个神秘人一时心中感触罢了,却是让你们看了笑话。”
见跋锋寒恢复了常态,寇仲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子陵,你可曾看到那蓝色纸笺上的内容了么?”
徐子陵听到寇仲的问话,不由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才说道:“你以为我的感应能穿过三十丈的距离,将那么远的几行小字看清楚么?”
寇仲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低声嘿嘿笑道:“我也就是谁口一问而已。咦,对了下面和尚们怎么不念经了呢?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随着寇仲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是感到有些奇怪,当下三人又都回身站起,趴在钟楼围墙的栏杆上向下望去。
紧接着三人就同时色变。
只见钟楼之下白石广场之上,了空和尚已经翛然无踪,但是那铜殿之前的数百和尚却都转身冲着他们的藏身之所——这座高起达十丈的钟楼,低头合什施礼。
三人吓得立刻滑坐地上,脸脸相觑。m.χIùmЬ.CǒM
不知谁在下面叫道:“佛门静地,唯度有缘!”
紧接着他们身边的钟楼中心处的那座庞大巨钟就“当”的一声轰然作响,然后一粒佛珠弹到三人的脚边。
三人同时色变。竟是一粒铜珠,却能敲得出令整座钟楼都震动起来的巨响,这是甚么禅功?
寇仲强忍着耳边传来的轰响,倒吸一口凉气,叫道:“我们被发现了!”
跋锋寒道:“是!一定是刚才我们的那声惊呼声音被他们听到了。只是他们刚才为何不上来抓我们?”
徐子陵眼睛中一亮,一把将两人拽起,喝道:“快走,他们上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跋锋寒和寇仲耳朵一动,就在那巨钟轰鸣的声响中听到了衣袂拂动的声音。
好狡猾的和尚!居然早有行动,要上来了,还要趁机敲响钟声来掩饰他们的行踪!
当下三人那还敢犹豫,连忙跃下钟楼,趁着和尚们还没有靠近之前落荒而逃。
三人回到早先驻足的山头,犹有余悸的瞧着远方山上令他们有过如噩梦般经历的净念禅院。
跋锋寒叹道:“没想到这洛阳城之外还有如此世外之地,先前那投纸笺的神秘人就已经让人惊诧了,没想到这寺庙里的和尚也是如此厉害,要不是我们逃得快,恐怕今日说不好真要留在那里了!难怪师妃暄把和氏璧藏在那里了!”
寇仲颓然道:“看来秦大哥说的不错,这静念禅院还真是龙潭虎穴,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和氏璧落入李世民之手!”
三人一想到那乌龟壳一般的铜殿,以及在殿外守护的数百和尚,再加上那宗师级高手的了空和尚以及四大护法金刚,不由的都是大感头痛。那藏着和氏璧的铜殿矗立在广场之上,四周的环境空阔无比,白天不说,晚上也是灯火通明,别说有数百和尚守卫,便是没有,只要几人进入广场也一定会被人发现,更别说那厚重的铜殿是否藏有神秘机关了。
许久之后,徐子陵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寇仲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我们想不到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到办法呀。”
寇仲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对啊,或许秦大哥会有什么主意!”
一旁的跋锋寒沉吟着遥望远处灯火黯淡中的净念禅院,皱眉说道:“其实我们更应该留心那个给了空纸笺的神秘人,其他的我们看不出来,可是光是轻功一项,就知那人绝对是天下第一,想来也一定是三大宗师那样的高手,奇怪怎么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物呢?”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一凛,想到那个神秘人的绝世轻功不由的在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徐子陵缓缓说道:“我想这个神秘高手多半也是为了和氏璧而来的。可是看其高空留信的行为,又似乎多此一举,要知这必定会让静念禅院更加的警惕,抢夺和氏璧的行动必定难度更大,莫非他有必胜的把握?还是说,他与静念禅院本就是友飞敌?可是真的和静念禅院是朋友的话,又何必驳静念禅院众僧的脸面呢?唉,真让人费解!”
听到徐子陵的猜测,跋锋寒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心有戚戚然的神情。
“你们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寇仲的脸上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喃喃道。
看到徐子陵和跋锋寒两人惊诧的眼神,寇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想这神秘人,秦大哥或许认识!”
“什么!”徐子陵和跋锋寒失声叫道。
寇仲苦笑一声,问道:“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秦大哥当年在长安跃马桥说书的事情?”
跋锋寒点头道:“这件事曾经轰动一时,怎么可能不知。”
“那你也一定知道秦大哥当夜所讲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了?”
跋锋寒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徐子陵则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寇仲缓缓说道:“就是那夜秦大哥刚刚说完书之后,跃马桥附近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和秦大哥故事中的白云城主叶孤城极其相似的神秘剑客来,这人因为和当时在场的众多高手言语不合,一剑斩杀了近半高手,独孤阀的阀主独孤峰便是其中之一。”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没听说过?”跋锋寒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独孤峰既为独孤阀的阀主,那武功必定十分高强,想来最次也能和自己实力相当,怎么会被人一剑杀死呢。
寇仲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死在那个神秘剑客手下的高手有一半是李阀的高手,这件事当场就被李唐的皇帝李渊下了禁口令,是以并没有在江湖上掀起波澜,只在某些人的口中流传。我也是在占领了竟陵之后,从几个手下的口中得知的。”
跋锋寒的表情有些谨慎,他曾和秦川打斗过,知道秦川的剑术高明,也曾在许多地方听说过那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于紫禁城之巅决斗的故事。难道这两人的剑术都是出自一门?只是纵然秦川和那绝世剑客有关,又和静念禅院中的神秘蓝衣人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他有些疑惑的时候,一旁的徐子陵吐出一口气,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个人来,小仲你还记得竟陵城的老汉郭靖吗?”
“不错,那个郭靖也是一个绝顶的高手,可是此前江湖上并没有他的任何的事迹。而且秦大哥在竟陵城头上为了激励士兵们也曾讲过一个关于大侠郭靖的故事,现在想来那个竟陵城的老汉郭靖的武功似乎和故事里的郭靖的武功很相似哩!而且打退江淮军的进攻之后,我们似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老汉了。或许这期间真的有什么奥妙……”寇仲点头赞同道。
“所以小仲你怀疑静念禅院的这个神秘蓝衣人也和秦大哥有关?”徐子陵问道。
“不错!不管是跃马前的神秘剑客还是竟陵城的老汉郭靖,他们都是绝世高手无疑,可是此前江湖上并没有他们的任何事迹,而今夜的神秘蓝衣人和他们的情况似乎有些类似,所以我认为或许秦大哥认识这个神秘蓝衣人。”
“听你们这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情来。”跋锋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知你们听说过小李飞刀李寻欢没有?”
见两人摇头,跋锋寒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来自塞外,所以即便是身在中原,我也会时常关注塞外的情况。以前塞外曾流传着一个‘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故事。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叫做李寻欢的江湖高手的事迹,李寻欢所用的武器正是飞刀。而这个故事正是秦兄在塞外时所说。据说秦兄之所以能在武尊毕玄手下逃脱,正是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使用飞刀的绝世高手保护。我原本一直以为这传言只是草原人为了挽回毕玄的名声而传出的托词,没想到现在听你们这一说,看来此事也绝非什么空穴来风!搞不好,还真有这么一个高手呢!”
寇仲挠了挠头,说道:“我们在这里再怎么猜测也是枉然,既然大家有所怀疑,干脆直接回去问问秦大哥就行了。”
跋锋寒盯着寇仲问道:“寇仲你不怕秦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不会,我和子陵都相信秦大哥,那人虽然有时候显得不近人情,却不是个坏人,我们在落魄之际就与他接触,我们有什么值得他算计的?”寇仲斩钉截铁的说道。
“如果他是为了杨公宝库呢?”跋锋寒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寇仲一怔,然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徐子陵也是莞尔一笑,对着跋锋寒解释道:“若是在竟陵之前的话,我们或许还有这个担心,可是现在却不担心了。因为杨公宝库的设计者鲁妙子前辈和秦大哥相交甚厚,几乎无话不谈,说不准秦大哥知道的杨公宝库的秘密比我和寇仲还要多哩。”
跋锋寒苦笑一声,“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要是再恶意猜测的话,就显得我跋某有些下作……”
寇仲打断了跋锋寒的话语,真诚的说道:“我知道老跋你是为了小仲考虑,主要是你和秦大哥接触的时日还短,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找秦兄去问个清楚吧!”
三人知道多想无益,均是振奋起精神,朝着洛阳城疾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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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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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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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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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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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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