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还以为,要游说沈万三可能得费点功夫。
如今看来,似乎只要他提出目的,沈万三这等聪明人便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沈会长请用点心。”
朱棡笑眯眯地主动推了推茶点。
沈万三再度起身忙道:“不敢不敢,大人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怕沉稳自若如沈万三,这会儿都心中没底。
眼前的天家贵胄,到底在算计自己什么。
最恐惧的往往是未知,他真是怕了这位晋王。
焦玉一见沈万三神色不对,回头一看朱棡那偷腥狐狸似的表情,顿时一窘。
他忙咳嗽一声,刻意避开身份的话题,与沈万三闲聊起凤阳风物。
说起凤阳,沈万三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紧张戒惧的态度,也舒缓了许多。
“大人未去过凤阳,不知凤阳今时今日的发展,不在南京城之下。”
甚至犹有过之。
“单说凤阳新近通车的铁路项目,外来商旅,无不人人称道。”
“凤阳诸多新奇之物,不夸张的说,都能让人大吃一惊,流连忘返。”
……
在沈万三滔滔不绝的口才下,哪怕原本对凤阳没兴趣的焦玉,都被吊起了胃口。
“哦?凤阳当真如此繁华?”
说到凤阳,朱棡反应过来,当即也激情安利。
“沈会长所说,当真一点也不夸张!全都属实!”
“焦玉我跟你说,待老二回来,我一定带你前去凤阳,好好开开眼界。”
“到时你便明白,凤阳那位张成县令是个怎样厉害的大贤,在他治下的凤阳,每到晚上说是‘盛世不夜城’也毫不为过!”
焦玉笑着点点头。
心想冲着秦王、晋王反复提及那些新火器图纸的来历,他就得找机会去凤阳一趟。
若不看看拿出那些设计图原稿的张成大人,是怎样厉害的火器大师,他觉得自己枉来世间一遭。
在沈万三和焦玉都有意识地缓和气氛下,几人相处起来不再那么僵硬,言谈之间也有几分随意。
见时机差不多了,朱棡迫不及待给焦玉使了个眼色。
焦玉无奈颔首,主动当着沈万三的面一声叹息。
“焦大人,不知何事如此烦忧?”
沈万三何等精明,一看便知还有下文,连忙关切地问道。
“唉,还不是朝中之事。”
焦玉一脸难以启齿,沈万三下意识看向朱棡。
一听话头总算挑出来了,朱棡双目炯炯,急忙将倭夷越海禁,掳掠百姓的事情说了出来。
又道,“沈会长,既然我们火器司马上与你们凤阳商会联盟合作,建立大明军工公司,那你也算咱自家人,我没什么可瞒你的。”
“甫听说倭寇扰边,陛下大为震怒,一度想兴水师将倭夷打回老家去,扬我大明国威,可是……”
沈万三见朱棡吞吞吐吐,面露难色,隐隐猜出八.九。
他不动声色,一脸义愤填膺。
“陛下愿为近海百姓讨回公道,爱民如子至此,真乃明君啊!”
“那些倭夷着实可恨,若是可以,沈某原带凤阳众商户尽些绵薄之力,捐献物资。”
光捐献物资怎么行?
朱棡眉头一挑,面上还是一副愁苦的模样。xǐυmь.℃òm
“唉,沈会长你有所不知,陛下是欲兴水师,远渡东洋征倭夷,最好一次将他们灭国。”
“可惜此次远征路途有些遥远,若要发兵,需要募集的军资恐怕不是个小数目啊。”
一提募集军资,沈万三眼睛一眯,瞬间嗅到了发财的契机。
话说,灭元之战,隐藏身份的太子殿下,不正是前往他们凤阳发行战争债券,先攫取到第一桶金!?
而大军从漠北归来后,但凡买了战争债券者,谁不是赚得盆钵体满?
那些曾经作壁上观,暗中嘲笑他们倒贴钱的某些皇商,差不多都悔青了肠子!
光沈万三自己,当时就买了不少战争债券,不过彼时未想太多。
除了多了个长期投资项目外,也有支持太子,讨好朝廷之意。
地广人稀的漠北草原,能有什么利益?不过是圈几块地牧羊。
顶多,再盼望着能否撞大运,开采出矿产。
可谁知道,朝廷会给他们这么大的惊喜?
大军班师,论功行赏不久,六部齐齐运作,都遵循陛下旨意,分批次,逐一将商户们要求置换的产业落实。
沈万三就随手买的战争债券,真就发现了露天煤矿。
咣当一座金山就砸在了头顶!
朝廷不时派人上门,跟他商讨煤矿开采后的分成事宜,可以说样样条款都很优厚了,起码比沈万三想象中要实惠许多。
因此,沈万三再听晋王有替圣上分忧,效仿太子募集军资之意,他第一反应,这又是个捞钱的良机。
老狐狸眨眨眼,突然就开口问道:
“那敢问两位大人,若这次征倭军资真由民间募集,那战争债券是否又要发行?”
朱棡和焦玉对视一眼,心道不愧是玲珑心窍的商人。
一针见血,直接抓住了关键。
“不错,或许会发行战争债券,又或许是另一种向民间募资的方式。”
朱棡沉吟片刻,不敢打包票。
谁让他负责军资的事,捅了不少大臣的肺管子。
而且上回的股灾,还是让不少人闻之色变,短时间内提起什么项目,都会招来群臣的逆反心理。
朱棡寻思着,回头还得找太子大哥商量一番,能否以全新的名义募资,用以麻痹群臣的警惕之心。
沈万三不明就里,但看焦玉有些忧心的脸色,他识趣地没有过问太多。
反正只要有新项目给他投,又是与战争相关,能大发一笔,名字叫什么无所谓。
沈万三又积极问道:“那此次募资,也会按照之前战争债券的规则,给予出资支持者回报了?”
朱棡点点头,“正是如此。”
“不过,毕竟事关水师,先期投入还要打造新战船,开发新火器等等。”
“若是火器司全神投入进来,那部分收益,还得上交国库和内帑。”
沈万三连连颔首。
“那是自然。”
火器司的成立,一路伴随着腥风血雨,这点他在凤阳都听说了。
而两位皇子之所以被逼到这份上,还是文臣集团对诸王主动邀赏军功,站队武将而采取的反制措施。
所以明面上,火器司大部分开支全由皇家内帑承担,后续火器司造就的收益,肯定得内帑分大头。
看沈万三这么配合,朱棡都不好意思坑他太多了。
咳嗽一声,以自己的心理价位,给沈万三透了一点点风声。
“沈会长放心,以我大明水师的勇猛,此战必胜。”
“而只要倭国灭了,事后瓜分的收益,我等可共分七成,剩下的二成归内帑,最终一成才上交国库。”
“我可许诺,咱联手投入得到的利益,定会严格按照投入资金的总比例划分,你看如何?”
他和老二呆在凤阳那么多时间,没见过猪肉也看到猪跑。
遑论股灾前因后果,事后他们都从张大人的信里知道了。
因大明军工公司的股权分割,太子大哥不放心又给他们言传身教,好好上了一课。
所以,莽直如朱棡,现在张口也能侃点金融、股份之类的概念了。
言已至此,内中利益牵扯,沈万三再蠢也听得明了。
征倭之战,明摆着就是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
但挣多挣少,端看他能筹集多少银子。
他此刻眼神一转,明显十分意动,不过表面上仍压抑着情绪,不露分毫。
随着沈万三陷入沉思,朱棡、焦玉见状,都悄悄屏住呼吸,目光灼灼看着他,静静等待结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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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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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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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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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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