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沉默,良久,梅城桓得拼命再拼命的压抑怒火后,她开口了——
“《诗经》里的〈氓〉,有一句话为‘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此话意指男子表面虽是来买丝的,心里可打着女子的主意,这句话,梅城桓自是明白,但他却更困惑了。
“他天天来看病,图谋的就是你,你既知情,却愿为妾,难道真是中意他了?”
她又安静久久,目光落到窗外的皎洁月色,让梅城桓咬牙切齿,跟着看月亮,开始觉得找她谈话是个天大的错误后,她沉静的目光才转回他脸上,淡淡地说道:“他大爷无病却天天来看病,有钱多到如此挥霍,是他的自由,而我家中有老小要养,既给了时间,也替他把脉,给了补身药汤,也算银货两讫,不是么?”她从容自若的回答:“至于中意他一事?爷更是多心了,雨柔只说愿意考虑,但考虑的是在京城开医馆的事,可不包括当妾室一事,但我才说了‘我会考虑’,后一半的话尚未出口,他就开心的离开了。”
她以为他没看到那一幕?那男人还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所以,根本就是她又神游了,停顿许久,后半的话迟迟没出口,莫怪那男子会误会了,不过,很奇怪的,梅城桓发现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你真的想在京城开医馆?”
她点头,她的想法很简单,一旦在京城开医馆,仗着高明医术,一定有机会替一些达官贵人看病,若是能交好,皇宫里的消息多少也能打听到,她也才有机会让淳淳恢复她该有的身份。
“如果我可以帮你的忙,你可愿意随我进京,替我治病。”
她侧着脸,定定的看着他,道:“敢问阁下是谁,真有能力替雨柔开医馆?”
他笑道:“皇亲贵族中有人称我为晋国公,但更多人唤我相爷。”
傅雨柔虽然已有准备,但听到他亲口承认,她还是难掩惊愕。
难得的,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会透出情绪,但很快的又恢复平静,想到他的身份仅让她有这么短时间的惊愕,他不禁大大的不满。
难道她不知当今朝堂上有两大派,太后伸手干政,幼帝能否稳坐金銮殿,靠的就是先帝指定的辅国大臣,其中,朝臣百姓皆视他为王朝的基石,他若有个万一,足以动摇国本,而这个女人却只是惊讶一下下,然后又是一张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他。
“虽然不关雨柔的事,但国家大事的决断与执行,依先帝遗旨,都得由相爷等辅国大臣辅佐幼帝,方能行之,相爷为了何事,竟忘却身上的重责大任,远离京城,让自己身陷危险当中?”她这一串话说得可不慢了。Χiυmъ.cοΜ
他黑眸半眯的睨视着意态从容的她,不悦地道:“你是在指责本相爷吗?”
“不敢,只是,这些年来,太后党跟保皇派水火不容的事,只要是王朝百姓,皆有听闻,更甭提一些说书人将相爷说得有如天神下凡,不管是护卫幼帝的谋略决断,甚至是沙场征战,皆添上一抹神奇色彩。”
她坦然直视他,接着道:“这全都说明了相爷对王朝有多么重要,但相爷似乎忘了这一点,让自己身陷险境,相爷中的狼蛛毒若无我爹以多种珍贵药材炼制的彩御丸,雨柔敢说,您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他怒声咆哮,这女人是不是生来就是让他生气冒火的?!
“相爷的伤口方才结痂,切勿动怒,否则又得待上月余,才能回京。”她开口提醒。
他抿紧唇,暗暗的吐气儿,再次咬牙看着她,道:“傅姑娘就别再说些让爷动怒的话!”
她想了想,轻轻点头,干脆安静下来。
他一手抚着抽动的额际,告诉自己别生气、勿冒火,好好的跟她谈。
“幼帝登基,太后频频干政,还在朝廷培植势力,于京城内外安插耳目,爷这一次受伤,绝对是被她掌握了行踪,才遭了她的道儿。”
她心里微微一惊,当年的如妃,现今的皇太后,当真如此野心勃勃,连相爷都企图杀害,只为摄政当女皇?!
“如今,京城盛传我死了,肯定是那妖后让人传出去的,我得尽速返回京城,不然,那妖妇不知怎么在皇宫内呼风唤雨。”意思就是,为国为民,傅雨柔都该陪他回京。
傅雨柔也明白了,是以道:“好,我答应爷,但不是只有我去,我爹跟淳淳也一起去。”
“这——”
“我去,他们也去,他们不能去,我就不去了。”
他抿紧薄唇,接着道:“要把你安排在我身边,秘密的替我治病已是难题,你还要他们跟着去?”
她深吸口气,站起身来,道:“爷要怎么安排,雨柔要用什么身份待在爷的身边,雨柔都没异议,但若不能照雨柔的要求,那就请另觅人选为爷治病吧。”语毕,留针时间已到,她静静的抽出所有银针后,向他点头示意,无视他冒火的黑眸,转身走人。
她知道他会妥协的,所以,离开南城势在必行,她离开南院后,直接去到父亲的房里,将她跟梅城桓的对话转述给父亲。
“你这么决定很好,相爷的确是个重要的人。”傅耕民微微一笑,道:“不过,爹年纪大了,这阵子觉得身子虚了些,不适合长途跋涉。”这其实都是借口,事实是,此生他都不想再踏进京城一步。
傅雨柔实在不舍,但不论她怎么劝,傅耕民却仍很坚持,她不得不妥协:“那好吧,等爹身子好一些,京城医馆也经营顺利,我再派人来接爹进京。”
“雨柔——”
“五年前,雨柔跟淳淳若不是遇上爹爹,我们母女也许已经不在人间了,我视爹为真正的亲人,绝不能将您一人留在南城。”
那一年她遇难逃离皇宫,抱着娃儿生了重病,还惨遭一帮乞丐追逐,若不是遇上好心的傅耕民救了她,为她医病,收留她跟淳淳,再以父女相称,来到南城,教她医术,她跟淳淳也许已消失在人世间。
傅耕民眼眶一红:“一转眼,时间过得真快,当年觉得你的眉目像极爹早年病逝的女儿,但如今,爹不这么想了,你出落的绝对比我那女儿更美,在南城即使带了个孩子,追求者也不少,一旦进京不知多少狂蜂浪蝶……”那里纨绔子弟不少,一些仗势欺人的皇亲贵族也不少,他想着想着,不由得忧心起来。
“我相信相爷为了活命,定会护我周全。”她还有这个自信。
傅耕民仔细想了想,虽然放心,但也不忘多叮咛几句,要她一切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梅城桓与邓风等属下商讨后,傅雨柔将以他外室的身份回京,淳淳则成为两人的女儿,傅耕民不愿同行,让梅城桓松口气,南城虽是个小城,但傅耕民的神医名气太大,来求医的京城人氏不少,要掩饰他的身份着实不易。
至于傅雨柔虽然有一张惹眼的出色容貌,但京城千娇百媚的美人何其之多,一旦衣着装扮改了点,她的新身份不会是问题。
但她跟淳淳的离开,就得由傅耕民对外宣称,傅雨柔的丈夫辗转寻来,才知道那次水患,她的丈夫落水后并没有淹死,只是失忆忘了回家的路,如今急寻妻女,一家团圆回北方去了。
于是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清晨,一行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几名骑马侍卫的随侍下,不引人注目的离开了南城。
由于回京路途遥远,就算日以继夜、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由于梅城桓身份特殊,他们尽可能的不在热闹的城镇落脚,多在乡野小村,在马车内过夜或是餐风露宿,更是常有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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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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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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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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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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