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口中的父皇——龙天运,瞥了眼让小女儿笑不可遏的那几条记闻,嗤笑了下,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前车之监,后事之师。笑完之后,应有所得。说说,你学得了什么?”
“哎唷!父皇……”宝儿公主一听父皇又要考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撒娇的声音一折三转拉得长长地,然后娇娇地抱怨:“人家就是看到好玩的故事,笑一下便完了,您为何老要我从中悟出大道理啊?您又不是老夫子,我现在也不是在学堂啊,可不可以别那么严肃啊!”
龙天运对爱女绽放一脸俊美至极的温柔笑容,然后在爱女的星眼中,很是无情地回道:“当然不行。你当父皇由着你来翻阅这些江湖档案,只是为了让你打发无聊时间找笑料看吗?”
“难道不是吗?今日不用上学,夫子交代下来的功课也全完成了,然后您同意我来看这些秘档,不就是为了给我打发时间吗?”
“人生是不断学习的过程,宝儿身为公主,日后将是天下贵女的表率,就算看了闲书,也该从闲书里悟出一些人生大道理才好。”
“闲书里怎么可能会有大道理!”宝儿公主哀号。
“既然知道闲书里没有大道理,日后就别再看了,知道吗?”一道温和的女声突然传来。
“啊!母后!”原本偎坐在皇帝身边、扭股糖似的,坐没正形的宝儿公主像是被扎了一针似地跳了起来,然后火速站出最标准的贵女姿势,并上前行礼。
柳寄悠淡淡扫了脸色紧张的小女儿一眼,才道:“起来吧。”然后走到龙天运面前,欲行礼前,便教他给拉到身边坐着了。
“得了,这儿没外人,不用多礼。”
柳寄悠如今已不是那个故意与他唱反调、想惹得他厌弃放过的人了,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没有非要说什么“礼不可废”的僵板话语。她可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就算如今成为皇朝最尊贵的女人,高居后位,统摄六宫,为天下妇女表率,她仍然保持着平和随性的本心,从未变过。
“方才大老远便听到宝儿在笑,是又在看什么笑话本子了吗?”柳寄悠问。
宝儿公主连忙回道:“我没看闲书,我很正经地陪着父皇看江湖卷宗呢!”
“你一个女孩儿看什么江湖卷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是你能看的吗!”柳寄悠眉头微凝。她对江湖的印象实在不好。当年走过那一遭,虽长了见识,却也受了大罪,一条命险些就此交代了。自此之后,对于那个无法无天的地儿,她是厌恶得很。就算如今在皇帝隐密的安排渗透下,其实已经对那些无法控制的力量有所挟制,不至于再纵容他们恣意妄为到去随意侵害平民百姓的人身安全,但柳寄悠还是不喜那个地儿,也不喜子女对江湖有什么美好的想象。
“我没看那些打打杀杀的。父皇把关把得可严了,只允我看些无关紧要的江湖轶事呢。”有些哀怨地看了父皇一眼,然后想到方才看到的内容,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偎到母后身边,说道:“母后,您觉得英雄救美以及美人救英雄这类的事迹是不是很美好?是不是成就一桩良缘的最美好方式?”
柳寄悠眉头一挑,看向龙天运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不由得想起当年挨的那一刀……宝儿不会是在卷宗里看到这段记载吧?她不确定当年龙天运化名为云天龙在江湖上走一遭,却发生了刺杀事件,不知有没有被特别记载下来。当然,就算被记下了,也是记载“云天龙”这个名字。而就算后来许多人都知道这是皇帝的化名,也不敢点破并明白记载下来。
龙天运与她二十几年的夫妻,自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摇头之后,才说道:“宝儿看到的是当年朕南巡时,遭遇北夷以及他们勾结的前朝余孽企图刺杀朕时,许多江湖女侠奋勇杀敌护驾一事。”
“其实她们是把皇袓父后宫的那个周妃当榜样在学习吧!都想博个救驾有功,从此谱出一段佳话呢!这种话本子,我至少看过六本……”
“哦?至少看过六本?我们宝儿真是饱览闲书呢。”柳寄悠缓缓说着。
“哎啊,母后,那个不重要啦,我来跟你说好笑的重点!你看,这里有个衣姓女侠,她眼看着一把陌刀就要砍向皇辇里的父皇……附注:相距至少一丈,中间隔着五百禁军层层包围。此女飞身相护,并以剑去格挡,结果险些连剑带人被那把陌刀砍成两段,幸而有名禁军及时将她扯开,丢出十尺外,没让她继续碍事,阻挡禁军阵形……哈哈哈!最后救驾之功没捞成,还被治了一条扰乱军阵之罪。这真是太尴尬了不是?哈哈哈!父皇,人家那么为您舍生忘死,您当时有没有很感动?”xǐυmь.℃òm
笑得没心没肺的少女一点也没注意到,虽然她的父皇也跟着她笑得挺开心的,但她母后的脸色却是红红白白变化着,射向她的目光像是下一刻就要把她抓趴到膝盖上赏一顿好打——虽然女儿笑的是别人,但身为曾经也是舍身救驾的女人之一,柳寄悠当然笑不出来,甚至觉得很羞耻。
当年她就是被龙天运以“救驾有功”给强硬带回皇宫的,在太后干预下无法封后,只能先封了妃位,赐号为“贵”,不仅与张德妃平级,封号还排在她之上,让她成了整个后宫的公敌。而她的“丑”,更是令所有皇帝的女人备感侮辱,人人都想找她麻烦,结果柳寄悠的嘴皮子被迫练得愈来愈好,膈应人的话,已经不必经过脑子,就能随时脱口而出,喷尽后宫无敌手了……
那些“口”下败将每每说输于人,转身跑走时,都不免说一句:“你不就仗着有救驾之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生下皇太子之后,她终于顺利封后,但皇宫的日常还是没变,在皇太后力挺之下,宫斗没个消停,这句败走金句,仍然被沿用至今。
如今大家都已年华老去,也不大爱斗了,反正也斗不来皇帝的宠爱。尤其是皇太后将心思都放在皇太子的教养上之后,已没人撑腰的情况下,再爱斗的人,也不敢没事找皇后练嘴皮子了。
不过,柳寄悠还是很讨厌听到所有与“救驾”有关的字眼。
“好了,以后不许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真那么闲的话,就绣花去。”
也不管女儿满嘴的抗议,唤来她的教养嬷嬷们领走她,要她们务必盯着宝儿公主绣出一朵像样的花之后,才可以再放她出门。
将女儿打发走之后,柳寄悠看着在一边闷笑的龙天运,没好气道:“皇上今儿个好兴致。”
“还成。倒是梓童看起来不大好,是谁惹着你了?”
“太子想去江湖游历一事,您同意了?”
“他已经十六岁,是该出去四处走走了。身为未来的帝王,他得知道他即将治理的皇朝其真实面貌为何。”
“我并不反对太子出去历练,但您怎么能同意他去江湖走动?还让他去狂啸山庄落脚。”显然仅有的一次江湖之行,没给柳寄悠多少好印象,即使她与他算是定情于江湖。
“江湖也属于皇朝,怎么就去不得了?”龙天运知道她对江湖没好感,但并不能因为不喜欢就拒绝去了解。至少皇太子不能。
“可我听说许多江湖人已悄悄打听到太子可能化名游历的消息,正有各自的打算呢!尤其是当年被你放过的周妃,她似乎掮动了不少江湖女子,以自身以及……我……的故事,鼓励她们如法效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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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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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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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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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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