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带着孩子出门?我听说‘饮酒试剑’大会每年与会人士众多,挤挤挨挨的,就不怕惊着了孩子,她还那么小。”而且,这个孩子明明正在睡觉,为何坚持要抱出门?
柯醉雪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有些紧张地道:“她还是跟紧我的好。先前两个奶妈子照顾得不经心,让孩子着凉,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去了。我把奶妈子赶走了,自个儿成天不错眼地带着孩子,不敢让她离开自己视线……没办法,现在整个山庄的下人都听她的,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看着柯醉雪一脸忧虑,柳寄悠不清楚实际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光听一个人片面之词就认定另一人是坏人,这种轻率的判断,柳寄悠做不来。
“不过,算那人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算被称作平妻,也不过是个妾,不敢轻易往你跟前凑,怕讨了个没趣。她一定是知道帝京人最重规矩,所以她一个妾才不敢来招待你。我夫君早上还叮嘱我,要好好给你介绍歧州的风光呢!”正室的身份给了她一点勇气,而站在柳寄悠身边,更让她有扬眉吐气之感。打从平妻进门之后就成日悲伤自怜的柯醉雪,今日终于找回了些许正妻的自信。
柳寄悠扯了扯嘴角,自然不能跟叶夫人说,我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呢!没名没分跟皇帝睡不说,想撇开关系当作不认识还不行,情况正胶着,还不知以后是什么下场,也许比你还惨呢。
静静看着叶夫人怀中的稚儿,脑中想着的却是昨夜入睡之前,龙天运奇特的举动,他伸掌轻轻抚摸她的小腹,力道非常轻微,像是在呵护着什么似的。那时她已累到连根手指都动不了,整个脑袋也糊成一片,只想昏睡过去,什么也不管。此刻,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她才恍然想起他那个动作可能代表着什么……他想要她给他生孩子吗?
他想要。
那么,她想吗?
此时,不远处传来准备就绪、即将出发的声音,山庄里的住客一一搭上马车,往歧州河畔方向而去。
眼角余光看见龙天运正朝她走来,霎时所有的人声马影全成了不重要的背景。这个男人英挺卓然的风姿,就算不是个帝王,也会是最出色到其他男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人。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
她很诚实地对自己承认,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她很愿意与他生个孩子。可惜,他是皇帝。
江湖是个处处血腥的世界,刀光剑影、逞凶斗狠,人命如草芥,谁在下一刻失去性命,都不是奇怪的事。
江湖,对寻常人而言,绝对是个危险的禁地。
柳寄悠就是这么个寻常的人,也非常清楚江湖的凶险,而她自认永远与江湖无涉、不沾因果,不会有什么快意恩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然而,她到底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她确实非江湖人,理应不会成为谁的下手目标,但当几名持着大刀的蒙面黑衣人突然无声地窜出将他们包围,而她与龙天运非常不幸地正好被人潮挤塞住,前进后退都不能。面对迎头劈来的大刀,柳寄悠霎时脑袋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如果能移动的话,一定可以避开那把大刀。但当她看到大刀向左劈去,目标是身侧的龙天运时,不禁心胆俱裂,双脚像是两根扎在泥里的木桩,完全无法动弹,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侧移,心想虽然无法完全挡住龙天运的身形,至少她的肩膀可以充当护盾,为他挡去些许刀劲。
她想,若大刀刺入她肩膀,纵还有余势,也只会是皮肉伤,于性命无碍。
皇帝不能死!
皇朝不能乱!
当那把直面而来的大刀果真刺进她左肩时,她的疼痛并没有太剧烈,整个人便晕过去了。
彻底晕死之前,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却是,我不想看着这个男人死去。
与其看着他死,不如我死。
唉……好可惜,不能跟他生孩子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柳寄悠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烤得她浑身难受、痛苦不堪!
像是有人一直在为她抹汗擦身,但她还是热得要命!
她仿佛听到谈话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而她耳里像被塞了什么似的,无法听清楚所有的对话,只隐约入耳些只字片语一一
“……你说刀伤并不严重,那为何她至今仍高热不醒?”
“因为刀上抹了毒。”
“刀上有毒?!那现在解了吗?”
“……这毒名为血蛇毒,产自北夷巫族,毒性不算剧烈,却极为刁钻,其毒性会融入血液里,让人高热不退,逐渐痛苦虚弱而亡……中原一般解毒药品能延缓毒性的蔓延,却无法彻底化解,若没有得到对症的解药,将会半死不活,日日在毒发中受尽折磨……”
砰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将桌子给踹翻:“你是江湖第一神医!既然知道这毒的名字,怎么会不知道拿什么来解?!”
怒声质问的那道声音,她觉得好熟悉。
“老朽无能。此毒北夷人把持得极严,老朽从未有机会见识过……如今只能以最好的清毒丸来稍稍压制令夫人体内的毒,让毒不会太快在血液里蔓延……”
“这样能缓解多久?能退热吗?”一只大掌贴上她高热的额头:“她额头很烫,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没有对症的药,这样的热度其实已经算是控制得不错了……”
砰!又是一声巨响,不知道屋里的什么又被砸了。
“这叫控制得不错?!她都快烧成傻子了!”
你才傻子呢!满耳朵都是你胡乱的吼声,真是……太吵了……柳寄悠迷迷糊糊地抱怨着。
“云公子,息怒……”
“快想办法给她退热!”
“爷,我记得三年前致仕的刘老太医,好像就在歧州东边的江州养老。”这时,燕奔的声音传来。
“刘老太医?他还健在吗?当年他离开帝京时,似已七十七岁了吧?”
“是。如今应该已经八十高寿……”如果人还活着的话……
“好!你马上派人去请,尽快把人请来!”
“是!”
都八十高寿了啊……
如果人家早就驾鹤西归去了呢?你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柳寄悠在彻底痛昏过去之前,这样想着。
这男人真是太不敬老尊贤了,若是言官在此,恐怕得给他记上一笔。如果还有机会醒来,她一定要跟他声明,你乐意冲冠一怒,胡乱喷火,自是随便你,但可别拉着我去当那个倒霉的红颜啊。
她可不是红颜,所以……还是别怒了吧……
…………
随着桌几被一掌拍的散架,桌几上的所有物件全被震落,碎了满地,更有几片碎瓷飞向恭身在旁的明玉身边,将她的手背划出几道伤痕。明玉没有反应,毫不在意,比起她刚刚才知晓的惊天消息,眼前微不足道的皮肉伤根本不值一提。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是说了,只能是龙天运不在时,才能刺杀柳寄悠的吗?!这些人!这些人竟敢让事情变成这样!不可原谅,简直可恶至极!”周妃气得几乎无法再说话,整个人颤抖不已,向来讥诮的表情变得狰狞,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安排的儿戏似的刺杀,竟然被人利用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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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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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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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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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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